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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疾馳,天蒙蒙亮飛鳶騎便馳入浣州城門下。
城門緊閉,裡頭隱約殺聲不斷,城門樓上,有零星幾個藩軍在走動警戒。
三發鳴鏑升空,天空里炸開一陣脆響,有一個藩軍被鳴鏑射中,當場翻下城樓。
將官上前叫陣:「大雍飛鳶騎將軍裴甯,前來勤王救駕!兀那宵小賊佞,速速開城受降!」
幾番叫陣,城門巋然不動,裡頭卻霎時殺聲震天——
裴甯揮手,所有騎兵紛紛下馱馬,換上戰馬。戰馬高大威猛,俱佩戴馬鎧,嘶嘶而鳴,四蹄踏地,時刻準備著奇襲!
忽然間,只覺一陣地動,浣州城南兩扇銅鑄大門緩緩打開,李仁卿一馬當先衝出來,「微臣恭迎大公主!」
裴甯率兵打馬入城,李仁卿策馬跟上,他衣衫都在剛才的廝殺中破爛了,見公主眼尾掃了他一眼,忙不迭胡亂掩了掩。
李仁卿:「臣算準了您近日必到,好在沒耽誤您的事!」
裴甯:「宮中如何?」
李仁卿:「宮裡有太子坐鎮,陛下無礙,匪軍半數被擒,只有一股餘孽在奮力頑抗。」
疾行帶起一股勁風,吹起地上一頁紙,裴甯隨即抓在手裡。
「……德衰世亂,今天子以天下利己,橫徵暴斂,廣築宮室,其奢靡兩百年未有矣……黎民白援鹿,檄文布告天下,意代聖祖天子女皇帝陛下親討不肖子孫也!」
裴甯蹙眉看著這頁檄文,將其掖進懷裡。
「駕!」
第47章
其實浣州行宮的境況並沒有李仁卿說得那般輕描淡寫。
九月初七凌晨, 白辭發布親討檄文,叛軍便攻上行宮西門。
此地距離敬德皇帝燕居之所日新園最遠,但守衛最鬆弛, 哪怕白辭本人是個瘋子, 在他籌劃他的人生大喜事之際, 也不得不做出這個保守的決定。
半個時辰後,早已被買通的藩軍與皂吏先殺了守門的緹騎,打開西門六扇大門, 藩軍長驅直入, 一路燒殺, 夤夜時分,已堪堪過了無邊絲雨。
緹騎勉力應付, 內有護軍叛變, 外有強敵來犯,里外夾擊,亂成一團,叛軍眼瞅著就要攻入日新園……
日新園。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啦, 有叛軍殺入禁苑!」
被窩裡睡得迷迷糊糊的皇帝被小太監倉促叫醒,人還懵著, 先一腳當胸踹了上去:「大半夜的, 你發什麼癲?」
宮燈搖曳, 小太監委屈的縮在地上,「陛下,是真的,您聽——」
敬德皇帝支棱著耳朵去聽, 靜謐的夜裡唯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不, 細聽,還有喊殺聲……
皇帝臉色一白,冷汗從脊梁骨一路爬直到天靈蓋。
「隆德海!緹騎!」
「緹騎!」
隆德海閃身入殿,他已經換上一身戎裝,「陛下稍安,前頭有異,我已經派了兩隊緹騎前去查看。」
他說著,便有一對緹騎無聲進來,他們皇帝身邊的親衛,每日裡見得比後宮嬪妃還多,敬德皇帝一見這些熟悉的面孔拱衛過來,慌亂的心放下大半。
「到底出了什麼事?真的是……」
叛亂?
他做夢都想不到,日新園前幾日才剛按下一起謀逆案,這就又來了?
隆德海無意隱瞞,點了點頭,「那賊首名喚白辭,是浣州一位無甚功名的士子。」
敬德皇帝勃然大怒:「一個士子?這偌大行宮,竟然就被一個士子攻開了城門?護軍是做什麼吃的?」
「行宮護軍人員紛雜,其中有一小股原隸屬藩軍,叛變了。」
「……那白辭他是什麼來路?」
「事發突然,臣不知。」
「那他因何造反?活膩味了?是因為沒有考取功名,浣州考場有舞弊?」
隆德海其實已經看過看過了檄文,只是擔心交上去會把皇帝氣出個好歹,忙道:「眼下要緊的是陛下您的安危,護軍將亂賊擋在無邊絲雨處,目前還沒有接近日新園。」
他立刻叫小太監拿過皇帝的鎧甲,幫著陛下套上金絲軟甲,綿甲,然後是一層鋼鎧。
敬德皇帝體弱,這裡三層外三層的金剛罩罩上以後,只覺得喘氣都沉。
「現下外頭有多少扈衛?」
「回陛下,日新園裡有三百緹騎,一千多名太監,外頭有兩千名護軍,正跟亂賊交戰。」
敬德皇帝在緹騎的攙扶下,總算能走兩步,他沉吟道:「頭一則,即刻調回一千名護軍護駕,讓太監們先去前頭支應!再則,你趕緊聯繫南苑換防的緹騎,著他們即刻入宮!」
其實隆德海早派人去南苑傳達命令了,當下應承一聲,又勸解:「陛下,如果把護軍撤回,送太監上戰場,容易打擊我方氣勢……」
誰想這話猶如星火點了油鍋,敬德皇帝怒道:「老隆,你要死!他們都快打進日新園,御前這麼點子人夠幹什麼?」
陛下盛怒之下,隆德海不敢與之爭辯,忙去調回護軍,又讓千名太監堵上去。
……
敬德皇帝裹在層層甲冑里,坐在御座上,分秒難捱,一波一波的探報報上來,臉色越發沉鬱。
終於,他熬不住了。
「全體緹騎護軍,整飭裝備,護朕出宮!」
「陛下三思!」
如果說前頭敬德皇帝執意要將千名護軍調回來隨扈,隆德海不阻止也就罷了,畢竟也是保守之策,只是這會子出宮,實在是下下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