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路金喆納罕:「怎麼不點燈?都睡下了?」
小燕兒忙搖頭,「闔家人現都在宗祠里,咱們也過去罷,您的被服細軟我都收拾妥當,一早帶過去了。」
「去宗祠?這是為何?」
難道是族裡已經知道父兄的事情了?
小燕兒附耳說了一句話,路金喆心裡咚咚直跳。
「不能罷,前幾日才宮變,這就……又要造反了?」
「奴婢也是聽說的呢……昨兒夜裡那山寨動靜很大,喬嬤嬤不是在寨子裡做飯嚒,說光是洗血跡就換了好幾桶水。」
路金喆不禁蹙眉,那山寨她是知道的,浣州城外山重水深,商人馬隊漸漸走出了名堂,自然就召匪患惦記,這些年山匪一邊收過路銀,一邊開山修路,與浣商互利,倒也不算真的是禍國貽民。
只是沒想到,人家果然是占了個「匪」字的,平常沒動靜,一動起來就要揭竿而起。
「那他們要造反就反,怎麼還提前打招呼,既然宗長提前收到了消息,如何不報官?」
「哪裡來得及!姑娘,您猜不出那匪首是誰?竟然是白老爺子家的小白先生!」小燕兒唏噓:「也認識了這麼些年,誰能想到他搖身一變竟成了土匪頭子呢!人家還是看在鄉里鄉親的情分上,才跟宗長打招呼,這也就幾個時辰的功夫,宗長哪能顧得上旁人。」
是白辭?
她只知道他從小脾性怪,不承想他竟然入山當了匪,還要做那誅九族的事情,瘋了不成?
等等,她才想起來,白日裡她正見過他,他大搖大擺進了浣州州府衙門!
*
趕到宗祠,果然見這裡躲著宗族裡所有人,爺們在四周把守,女眷一應都在裡頭祠堂。
宗長年過耄耋,精神卻矍鑠,見著金喆一行人,忙問了謝娘子身份,知道是路岐山柜上的打金師傅便也將她留下。
「太爺,這是怎麼回事?」
「老白做養出的好兒子,這是要翻天了!回頭鬧得橫屍遍野,百姓難寧,我看他如何去見他列祖!罷了,與你小孩兒說這些作甚,趕緊進去,照顧好你祖母太太是正經。」
村里人都傳言,老白先生的祖上曾是大靖皇族後裔,從前金喆只當玩笑囈語聽聽,可如今卻不得不往深想想……
噫!近來發生在她身邊的事不比戲詞話本曲折離奇,煩心事不僅一樁,路金喆也不多揣摩,邁進祠堂。
祖母和太太精神還好,姐姐金蝶旁邊在侍奉,還有一老嬤嬤在陪著說話,定睛一看,竟然是熟人,喬嬤嬤。
她們見金喆進來,忙不迭招招手。
「你這孩子,一聲招呼不打,就偷著往外跑,這城裡城外兵荒馬亂的,出了事教我如何向老爺麒哥兒交待!」
太太劉氏神情是真急切,金喆吶吶道了聲歉,只說去打探父兄的消息。
「那打聽到了沒有?」
金喆搖搖頭。
「噯,無事,」太太嘆息:「原本也不該指望你一個女孩家。」
金蝶拉著她的手,問她吃過了沒,這裡還溫著她的夜點心。
金喆不想讓大家察覺出她的憂慮,忙撐著精神吃了一點。
謝娘子也叫小燕兒拉過去用飯。
……
一邊吃,一邊打量,雖然這裡藏著路家宗族裡大半女眷,但眾人恐怕驚擾了什麼似的,全都靜悄悄的,連話也簌簌得聽不真亮。
忽然一張笑臉湊上來,路金喆抬頭,見是喬嬤嬤。
「久不見二姑娘了,更俊了。」
路金喆靦腆一笑,「您不在老太太跟前賣乖,偏來打趣我做什麼!」
喬嬤嬤:「我與姑娘投脾氣嚒,近日打了什麼新鮮玩意……」
路金喆原本只是隨意掃著喬嬤嬤穿戴,跟從前一樣的棉布褂子,今日腰間卻罕見的掛著一枚玉件,路金喆盯著那玉件,心口砰砰跳,手不自主的去撈來一看……
是枚玉章。
「唷,這個呀,」喬嬤嬤見金喆對她這物什感興趣,忙摘下來遞給她,眉飛色舞道:「昨日那寨子裡忽然來了倆生客,我不過就使喚他們抬水,倒把我打暈,這是小白先生賞賜我的呢!」
說完她才想起小白先生如今的身份,忙找補道:「那個逆賊孽障,遲早該下地獄!」
路金喆現在沒功夫管白辭下不下地獄,她摩挲著這枚玉章,辨別銘文,果然是「宛宛黃龍。」
「二姑娘,你見識多,這玩意兒能賣多少錢?」
路金喆嗓子發緊,聲音也抖著:「這是哪裡來的?」
「不就是那兩個生客的嚒,其中一個年紀瞧著不比你大,是個挺俊秀的公子哥兒,不知道怎麼惹了小白先生,叫好一頓打!血吐了滿地!」
路金喆腦子嗡嗡的,幾乎聽不清喬嬤嬤說了什麼。好半晌,才道:「這就是普通的玉石,不值什麼,而且還是印章呢,當墜飾不太好,我……賣給我罷,我留著把玩。」
喬嬤嬤並不在乎,當下笑道:「那我就占二姑娘這個便宜啦,銀子您隨便給,反正也不值錢嚒!」
金喆把荷包里所有銀子都倒給喬嬤嬤,動作大了些,引起太太的視線,可她也顧不得許多了,握住喬嬤嬤的手,很是輕描淡寫道:「就是不知道這物件的主人現在何處?萬一叫他找來就不好了。」
喬嬤嬤一面摸著銀子,一面隨口道:「我臨下山的時候,聽說他們還被關在山寨地牢里呢,整個寨子的人都走了,我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