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頁
金喆也把裴宛的手臂撈過來,捏一捏,可惜硬邦邦的捏不動——抬頭一看,原來是他正憋著一股勁兒撐著呢。
金喆嗔睨他一眼。
這一眼,各自心頭多出了許多滋味兒。
他們一個低頭一個揚首,不知是誰俯就是誰抬了抬腰——唇息相聞,蜻蜓點水,雁過無痕。
兩人倏地一下分開。
好半晌,金喆拿眼偷瞧他,見他正目光深深睇著自己。
裴宛亦見她一副眼餳耳熱的模樣,不由也心裡灼灼。
……
「喆喆,你嫁給我,從此我們結為夫婦。」
「嗯,我知道,『夙夜恪勤,毋或違命』,父親出門前都交代我了,我會做好的。」[注⑧]
「不是說這個,」裴宛拉了她一把,她便伏在他肩頭。「我是說,從此以後就我和你,只有你,只要你,長相廝守,一輩子。」
金喆轉過身來,看著裴宛,那雙潼潼的眼珠兒里全是自己的影兒。
「你果真這麼想嚒?」
「嗯。」少年儲君拍了拍肩上兩團繡金狻猊紋樣,笑道:「對祖宗起誓。」
金喆也放任自己埋在那片肩頭。
「我從前也想過的,我要是嫁給你,總會是很難的……不光是眼巴前難,以後也有說不盡的難處。」
裴宛握住金喆的手,剛要開口,金喆手指輕點,搖了搖頭,道:「可我還是想要嫁給你!我也想往後餘生里,都是你。」
人生最好也不過如此了。裴宛心裡暗忖一語,望著那雙鹿兒似的眼睛,愛意與情意激盪於心,傾身俯了上去……
……
三月三,民間多有宴飲、踏青、流觴曲水等活動。樂樂陶陶,萬物生發,京師內廷東隅,一對璧人悄悄禮成。
第102章
路金喆已經當了一個多月的太子妃了, 廟也告過,祖也祭過,冊寶也受封了, 連敬德皇帝也都拜見過了, 從此每日每日, 便再沒新鮮事。
「這樣也鎮日無趣!」她忿忿道。
「來,喝杯茶,清清火氣。」薛蠻子遞給她一盞茶, 很有心得地說道:「宮花寂寞紅, 自古如是。你慢慢就習慣啦, 打醮不打?」
金喆「咦」了一聲,搖了搖頭。
薛蠻子嗤的一聲輕笑:「那便品茗、焚香、 針黹, 或者哄孩子!」說著, 把皇四子叫過來,「來,背兩句詩聽聽!」
皇四子裴憲:「……」
年僅九歲的裴憲為消解貴妃姨姨寂寞,每日晨昏都要來豐年宮請安陪她說會兒話。自打皇兄娶的這位新嫂嫂入宮, 豐年宮倒成了滿宮裡最熱鬧的地兒,姨姨不寂寞了, 可他卻更苦了。
眼下四皇子殿下不得不當堂背了兩首宮闈詩, 只把當朝貴妃與太子妃聽得連連搖頭, 擺擺手讓他自己玩去。
金喆:「再看看我們的!」
她沖妞妞打了個手勢,妞妞抬起前爪,原地轉了兩圈,又拱爪拜了拜。
自打金喆進宮, 裴宛又把妞妞從陛下那裡要了回來。還別說, 對著這麼個呵呵笑的狗腦袋, 多少沒趣兒也沒了!
薛蠻子笑著搖搖頭,拿起自己的書,繼續看著。
金喆看著她,看著看著,忽然道:「阿蠻,我們辦個女子書院罷?」
薛蠻子吃了一驚,書院?
金喆卻興頭頭道:「這事兒可行,我在鄴州就辦過!不過是女子工坊,教習紡織打金技藝,雖跟書院不同,但想來也大差不差。」
「我朝太|祖是個前無古人的女帝,她曾敕諭天下女子,凡有一技之長者便可倚仗為職,像是果兒、柳兒,還有我師父皆是如此,可她們也都是讀過書的。」
「女子當值,雖說不能同男子一般躋身朝堂做個大官,可憑藉一技之長傍身養家,總比和咱倆似的,在閨門裡抓瞎強!」
薛蠻子噗嗤一聲笑了,「你說的雖俗,卻大有道理!回頭叫翰林修撰潤個稿子,又是一片驚世策論。」
「我管他是什麼論呢!」金喆忙拉住阿蠻的手:「你也認同是不是?其實我跟你提這個,是有一宗事非你不可。」
「喔?太子妃的千秋偉業當中,還有非我不可的事兒呢?是什麼?」
金喆嗔了她一眼,娓娓道來:「我從小也開蒙識字,可卻不愛讀書,終究說起來,一則沉不下心,二則嚒——這天底下的書也忒多了些,我又不為考狀元,我該怎麼讀呢!」
「四書要讀,五經也要讀,這些倒也罷了,都是立身明義的經典,可是還有許多綴詞連篇,旁門左道、野史雜聞的書……他們男兒為進取功名,沉湎半生,但我們女子哪裡耽誤得起?汗牛充棟,該怎麼選適合自己的書,前人從未給出指引!」
金喆說完,眼睛亮亮地看著阿蠻。
薛蠻子心上一熱,是啊,她也是讀了許多年的書,書是閱讀越雜,閱讀越多的……她一生富貴閒暇,自然不可比擬,可是貧寒人家的女孩,亟待有個差事傍身的女孩呢?
只聽金喆又道:「我也算走了大半河山,這天底下想要某個一差半職的女孩有多多?沒有不想的!」
她拉住阿蠻的手,自己也越說,心裡越捋順了:「咱們只先在京師辦個書院,或者還叫工坊,以先祖聖諭為指示,教習百技,立身明義。讀什麼書你來安排,比如有想練武從軍的,那兵法得學罷?武經得熟讀罷?——那她紡織針黹就沒必要學那麼精了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