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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那日宮變後,我們家也亂得跟什麼似的,皇榜發出來,朝廷要把兩案人員全部羈押回京,我這心思都在老爺和麒哥兒身上,都顧不上別的……你上京,是不是因為薛家的事 ?」
白果兒鼻子一酸,「嗯,他們一家子上百口,除了阿蠻在宮裡,餘下的全都羈押在案!」
金喆的心也揪了起來,薛家的事打從出浣州時,就傳得滿城風雨,原浣州州牧薛乓澤是明明白白的宣黨,一朝落馬,禍及宗族,而阿蠻自從那日宮變後,她就再也沒聽過訊息了。
「阿蠻還好嚒,你後來見過她嚒?」
「她還好,在寶船上時日日見得,回京以後也略見過幾面,她總叫我不要太頻繁出入皇宮,這陣子我一直往刑部提牢廳疏通關係,不然怎麼知道你和你太太去過了?」
路金喆摩挲著白果兒的鬢角,從前在浣州時,三個人裡頭數她最心無旁騖,不挑剔衣衫首飾,不問經濟時事,不管人情往來,只醉心醫道、親友、薛旭之。
「那你的二哥哥,他……怎麼樣?」
白果兒眼睛一垂,淚珠藏在裡頭打轉,半晌無言。
金喆將她摟在懷裡,白果兒眼睛一閉,淌下淚來。
……
白果兒一哭,連帶著金喆心裡的難受也溢出來,兩個人索性抱頭痛哭了一會兒,即為這唏噓不已的命運感慨,又為那不知何時到來的審判而害怕。
哭過了,兩人絮絮談起話,她們這兩個月耳聞目見了太多事,都有一肚子消息要互通有無。
白果兒因為能進宮,又有白老太醫托京中人照拂,各官署衙門也有人脈,因此探得的消息遠比金喆廣上許多,這可算是給一直雲裡霧裡的路金喆撥開迷障了。
「現下京中最重要的就是處置浣州發生的兩起大案,一曰『宣案』,是為二皇子裴宣意圖謀逆;二曰『白案』,是為浣州山匪白辭率多股地方藩軍起事。兩起案子夾纏不清,表面上看一個是家賊,一個是外寇,實際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宣』全是為『白』做嫁衣。」
路金喆唬了一跳:「白辭也是宣黨?」
白果兒頷首,「可以這麼說。你還記得八月十五,浣州行宮那晚敕藍花月夜,花船上女孩子哭天搶地說看見陛下在小樓上眺望,疑是要採選秀女,她們嚷嚷著要下船,阿蠻無奈,只得同意停船靠岸,後頭的事不用我說,你也知道。」
「我知道,就是因為這個,阿蠻自責內疚不已,才進得宮。」
「對。那些女孩子,你當時還說怎麼瞧著眼生,你可知道,她們是什麼人?」
路金喆搖搖頭,推了白果兒一把,那意思是別打啞謎。
白果兒瞧瞧附耳,說了一個詞,金喆詫異,妓|子?
「是白辭特地找來的,這事瞞不住,後頭緹騎親自去了一趟浣州,押送了好些樂籍女子上京來,咿咿呀呀全都關在大牢里!」
「所以一開始,壓根朝廷就沒有要採選秀女?」路金喆忍不住問,白果兒點頭:「不錯,自南巡以來,民間一直傳言朝廷要選秀,陛下查不出始作俑者,索性將計就計,將周嗣音收入宮中,對外宣稱她投井而亡。」
怪不得她在宮裡呢,路金喆這才想通原委,恍然大悟,又想當日仿造狻猊睥睨金印,想必也是皇帝陛下的將計就計了,噫吁嚱,裴宣不倒誰倒啊,唉!
「這些都是些宮闈秘辛,聽聽就算。我之所以能知曉,也僅僅是在行宮時,和阿蠻嗣音她們兩個對了消息的。」
「我明白的,咱們都是事中人,深陷局中,容易看不清。」
白果兒:「是呀,這兩起案子牽連甚深,但朝廷沒有並成一案來審,也值得玩味。」
金喆:「難不成陛下還是想保二皇子?」
白果兒:「這也難說,天意難測,誰知道呢?當今裴氏嫡脈枝葉並不繁茂,陛下只有三子四女,裴宣被削去宗籍,成年皇子如今唯有太子,所以陛下對他可能不會趕盡殺絕,宣案說到底是家醜。」
路金喆嗯了一聲,路家所犯的事也算在宣案里,她自然也希望宣案辦得輕緩點。
「打從陛下迴鑾抵京,就歇朝至今,不坐朝,不見百官。先頭南巡時,尚還有太子坐纛監國,眼下也沒這個說法了,政務諸事並不過問東宮,全是麒麟宮勤政殿那幾個閣老批紅節略。」
朝政上的事路金喆一竅不通,連麒麟宮沖哪裡開都不知道,只是很久沒有聽到過裴宛的消息,乍一聽見他名號,都還有些回不過神。
「我對白案那邊了解的不多,只聽聞太子雷霆手段,下了好了官帽子,連周將軍都被羈拿了呢!」
路金喆大吃一驚,周子衿可是當世赫赫有名的戰神,又不免擔心:「那周三姑娘呢?」
「她出宮了,目前住在京師將軍府邸。」
「這樣啊。」
「是啊,白案那邊朝廷催的急,好像是想要趕在冬至前結案,好發布告天詔書,畢竟浣州的事可是建朝兩百多年未見的,明德宮近來日日都開小朝會,每天一堆總憲大人遞牌子請安議事。」
路金喆狐疑問道:「說得有鼻子有眼,你是殿前的小太監不成?」
「我不用當小太監,我在太醫署當值,東宮裡每日都叫太醫……」
「啊?」
路金喆揪緊了白果兒衣袖,「為什麼這麼頻繁的叫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