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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金喆叫她說得笑了出來,搖搖頭,道哪裡。
白果兒也抿唇一笑,撂下這個話題不談。
「喆喆,從此一別,往後再遇見,都不知道哪年月了!」白果兒揀一處大石坐下,手指頭一下一下從嚴寒物候里仍然頑強拼勁最後一口氣活著的小小草莖上捋過,道:「若是以後你還回浣州,就去看看我爺爺,我太太和父親。」
路金喆也挨著她坐下,鄭重地點頭:「你放心,我肯定會回浣州,一回去就去拜訪。」
「好,謝謝你。」
路金喆伏在白果兒懷裡,埋了埋臉,沒說什麼。
白果兒感覺到她肩膀細細抽動,忙把她扶起:「傻瓜,你哭什麼。裴將軍治下軍紀嚴明,我在她這裡過得不賴,旭之也一直多有立功,相信假以時日便可黜去罪籍。往後的日子都好著呢!」
金喆抹淚,笑著道:「嗯,往後都好著!」
……
回去時,軍醫大帳上下都在整飭待發,幾個檢校病兒官見白果兒來了,面色凝重的喚了她去。金喆原想走了,卻又捨不得與果兒的最後這一別,因此便在帳外警衛外頭冒著寒風矗立著。
不大一會兒,帳子裡人都魚貫而出,各個行跡匆匆。
「喆喆,我這就得走了!」
「不是明兒一大早才出發嚒?出了什麼事兒?」路金喆環顧四周,所有傔人馱馬都在忙活著整飭行囊呢。
「軍事密令,不可與外人道也。我這就先走了,喆喆,保重!」
路金喆緊緊抱了抱白果兒,「保重!」
……
待果兒離去,金喆便舉目四顧找起柳兒來。她這陣子能長期駐留在軍醫大帳,除了她是藥商的緣故外,還有柳兒身份的關係。
遍尋不見人,金喆納罕,先剛她與果兒敘舊,柳兒便自去辦事。這是去哪兒了?
「柳兒?」
「姑娘,我在這兒!」
柳兒從一處軍帳里疾步走出來,路金喆見她面色沉鬱,不覺心一驚:「怎麼了?」
「沒什麼事,姑娘,我先送您回步察府。」
「喔。」路金喆吶吶地答應,上了馬車。
馬車裡,柳兒眉頭緊鎖,抱著一雙鴛鴦鉞閉目不言,金喆不想打聽她的公事,便也沒問。掀開車簾往外望去,整座軍醫大帳千餘名傷員、眾多馱馬、傔人都在忙碌著裝檢行囊,卻不見幾位面熟的病兒官。
她一下子福至心靈,便也不顧是不是唐突,忙道:「柳兒,醫正們都緊急先出發了,他們是去渡鶴?」
沒承想柳兒竟應了她這一問,閉目點了點頭。
「渡鶴,這麼著急,是主帳里有誰患了傷病?」
柳兒睜開眼,深深睇她一眼,仍舊沒說話。
路金喆心裡沒由來的一緊,不會是哥哥,他不值得這麼大陣仗,是大公主,還是……
「是……是太子殿下?」
柳兒點點頭。
果然是他!
路金喆心裡一下子抽緊,「是心疾嚒?還是受了傷?什麼時候的事兒?」
見金喆慌了神,柳兒忙道:「姑娘別急,我也只是接到啞者密報,具體什麼情形尚且不知道,跟相熟的軍官打探,發現整個軍醫大帳都不知內情,醫正們也只是奉命先行。」
「所以密報上是叫你……」
「酌情速歸。」
「這還酌什麼情?趕緊去呀!」
柳兒搖搖頭:「這是啞者的建議,我是太子家臣,只聽他的吩咐。沒有太子手敕,我不能離開您。」
其實這麼不明不白跟著我,又算什麼呢?路金喆心裡泛起酸澀。
可柳兒的確是他身邊機靈可靠之人,金喆便道:「那我去渡鶴,你便也跟著去是嚒?」
柳兒一下子坐直了:「這個自然。」
「那還有什麼說的,將馬車卸了,咱們騎馬去!」
……
第73章
霜降過後, 秋霎時濃郁了起來,原本綠意蔥蘢的草甸、山坡、樹林迅速被染上層次不一的黃。
入夜,起了風, 呼呼號號地刮, 路金喆被柳兒囫圇個罩在懷裡, 厚實的水獺斗篷將她裹成一團兒,冰刀一般的寒風卻仍舊能鑽縫兒吹進來,吹得她骨頭都冷。
一路快馬加鞭, 疾行到渡鶴時, 天色已黑得濃稠化不開。
渡鶴城中戍衛重重, 柳兒出示隨身腰牌,她是東宮十率府侍衛, 自然一路暢行無阻, 無人敢攔。打聽了雍軍紮營處,便拔轉馬頭,一路向城西大營而去。
……
雍軍大營,主帳。
裴宛披衣擁被坐在榻前, 他才剛以真氣調息完一個小周天,正是心中瘀疾之痛稍解, 渾身暖洋洋的時候。
檀瀧端詳他面色, 比昨日紅潤許多, 又來號他脈,脈候不復沉塞,從容和緩,便笑道:「果然還是得內外兼治, 當初柳老虞候傳您心法的時候, 只當強健身體用, 誰承想還能療毒呢!」
裴宛收回手腕,笑著搖搖頭:「你跟著我,也算久病成醫了。其實本來就沒多大事,是他們一驚一乍的。」
檀瀧亦笑笑,並沒有說前兩日大公主急得都哭了。見爐子上溫著的藥好了,忙端上來。
裴宛下意識擰眉,然而也只打了這麼一個忽兒,便乾脆利落地接過碗,一仰脖喝淨了,再低頭時,茶盅淨手盆已經端到他跟前。
漱口,淨手,裴宛自己擦著手,嘆道:「說了多少回,你不用再做這些,叫一個啞者進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