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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金喆也奇道:「你們出來的也忒快了些!」
薛蠻子笑道:「不過就說兩句話,難倒還怎麼的?」見她們神色有異,忙道:「怎麼了?」
金喆剛要開口,金蝶搶先搖搖頭:「那廣場甚大,一時走迷了,沒事。」
「這便好,咱們也該回席上去了,這會子怕是開始花船夜遊了呢!」
金喆玩興大,聽了這話便把剛才的小插曲忘在一旁,催著她們快些走。
薛蠻子笑她:「你快把手裡的帽子戴上,不然回頭多了許多個姑爺,我看你家老太太怎麼捨得?」
白果兒便也跟著笑她,連金喆自己也笑了,忙給自己胡亂系上帽子,唯有金蝶,攥緊了帽子的緯紗,不言語。
……
她們很是費了一番腿腳才走出這片殿宇,終於輾轉來到卍字連廊,揮揮手告別,各自回了各自的席位。
老太太見她們倆手拉手回來,笑眯眯地道:「餓了罷?快坐下吃些點心,等月亮上來,且有好景兒賞呢。」
正好金喆也餓了,忙坐下,塞了兩口糕點,惹得老太太一邊摩挲她一邊道:「慢點吃,噯唷,別噎著了,就餓的這個模樣?」
胡亂填飽了肚皮,金喆迫不及待要去看燈。
如今暮色上來,園裡各處都上了燈,尤其是卍字連廊上,花棚里里外外都綁著各色花燈,形制上有六角的,八角的,材質有細絹繃的,玻璃瑪瑙打的,花樣有五福捧壽,嫦娥逐月,等等不一而足,遙遙望去,無邊絲雨仿佛墜落人間的銀河一般,金喆沉醉其間,恨不得把這花廊整個偷回家裡賞玩。
金蝶卻沒這個興致,對著夜空呆呆地發愣,太太攏了攏她的頭髮,母女倆喁喁私語。
不知道有誰喊了一聲:「花船來了!」
只見無邊絲雨盡頭,駛出一條兩層樓,雕樑畫棟,彩繪斑斕,點著一色兒紅燈籠,撫琴弄琵琶聲,鏗鏘擊鼓聲,漸聞漸近。
畫舫行至湖中,眾人能清楚的看見一樓和二樓處都各有十來名妙齡女子踏著鼓點跳舞,她們腰間圍著金鈴,穿著的銀紅撒花間色裙約莫足有十二幅寬大,披帛縹緲,婉轉騰挪間好似盛開的花朵。
「好!」有人開頭叫了一聲好,便有無數人跟著喝彩,更有甚者將花棚上的鮮花扯了,丟進河裡。
忽然前頭鼓樂大盛,眾人正不知其意,鐵甲聲陣陣,護軍刷刷刷散入連廊,大喝道:「肅——靜——恭迎陛下!」
陛下來啦?
眾人忙想起先頭學會的禮儀,紛紛斂衣凝神,有激動的老人伏跪在地,口裡喃喃有聲。
卻見前頭高高的日新殿亮起宮燈,皇帝登樓賞月,文武百官山呼萬歲,大約過了有一刻鐘的功夫,燈群便游龍似的從高到低,蜿蜒徐行,漸漸地往無邊絲雨這邊走來。
湖邊自然也供著陛下賞景的高台,這裡離流水席更近,敬德皇帝今年四十多歲,團團一張臉,並未蓄鬚,臉色有些蠟黃。他身穿絳紗袍,頭戴九龍金冠,手裡牽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的獢獢犬[注①],在近侍的攙扶下,坐上御座。
「將軍,來!吃一口!」
「聽話呀,將軍!」
伏跪在地的百官們納罕,並未見哪位伴駕的將軍隨行呀?
有膽大的抬頭,卻看見皇帝在餵狗,那隻獢獢高壯無比,毛髮濃密,十分不給皇帝面子,橫眉怒目,一臉苦相,藍黑色舌頭倔強地耷拉著,硬懟到嘴邊的肉理都不理。
皇帝把肉乾丟給內侍,撲落撲落手,「罷了,將軍還暈船呢,帶下去好生安置——哦,列為臣工別拘著,都坐。」
「謝陛下!」
畫舫繞著無邊絲雨遊走了一圈,終於又回到陛下跟前,伶女們在跳了一支舞樂後,徐徐褪去,不一會兒原本空蕩蕩的甲板上升起兩架白練色經幡,不知變了什麼戲法,只等周圍陣陣鳥鳴聲,悅耳清脆,細聽之下,有百靈、有畫眉、有靛頦、有金絲雀,只見夜空縹緲霧氣中,一左一右飛來兩位仙子,仙姿裊裊,騰雲挪霧,雲袖流轉,有人驚呼,有人揉眼,更有甚至跪拜下去口稱神仙。
此刻地上水波蕩漾,湖面花團錦簇,宮燈點了千萬盞,猶如天上星子倒懸,耳邊百鳥啼鳴,夜空中仙子於星河中飛舞,恰好此刻,八月十五的月亮漸漸往上爬,正好落在兩位仙子交錯挽著的手臂上。
只見那瑩白的手臂輕輕一划,星光流轉,夜空中忽然現出一條奔騰的大河,河水奔騰洶湧,隱隱有湍流吼怒之聲,瞧這河的彎曲走勢——
「是敕藍河!」
「這難道就是敕藍花月夜麽!」
這就是耗費浣州百業千萬金的敕藍盛景啊,行宮眾人無不歡呼雀躍,太不可思議了,如夢似幻!
路金喆睜大了眼睛,看著天上那一道奔騰的大河不敢眨眼。
她知道一切奧妙都在那個畫舫後,那裡不知道藏了多少位民間高手,大名鼎鼎的敕藍盛景,果真讓人永生難忘,名不虛傳!
「恭祝吾皇江山永駐,海晏河清!」
仿佛有千萬人的聲音從畫舫一遞一遞傳出,裂在夜空中猶如振聾發聵的神諭。
皇帝被這奇聲奇景震撼心魄,斂衣走下御階,追著那敕藍盛景而去。
第25章
皇帝一上連廊,嚇壞了流水席上的男賓女眷,百姓們立時將剛學會的謁見禮儀忘得一乾二淨,紛紛跪拜下去,山呼萬歲之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