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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鼓上迎來樂宮的女眷。
下月初,來自大雍的遣使隊伍就會抬著步察家的長子,沿著國正大街,往太辰宮走過。
君辭滿臉希冀:「到時候我就在這裡跳舞,你說哥哥會認出我嚒?」
金喆往面紗上吹一口氣,那意思是有它擋著呢!
君辭嘆了口氣,促狹道:「那我就使勁兒眨眨眼,你說過,我們兩個眼睛一模一樣!」
金喆胡亂點點頭,她這會兒哪裡還能顧得上勸慰君辭,正回憶著舞步,不住念佛。
「甭怕,就算你跳錯了,這裡也再沒第三個認識你的人,誰會笑話你呢?」
也是。
金喆奇異的被她安慰到,破罐子破摔,上罷!
……
琴弦拉起,鼓槌敲擊,這兩天一直閉門不開的第一樓忽然鼓樂喧囂起來,不大一會兒,十來個妙齡彌臘少女舞步蹁躚,叮叮咚咚地踏上花鼓,引來遊人紛紛駐足,喝彩!
對面長街酒家二樓。
「幾位商人老爺,菜即(齊)了,請末(慢)用!」
堂倌說著一口夾生的大雍話,招呼著剛落座的客人。
這一行八人,帶著一應馱馬貨物,與往來商賈並無二異。為首的是個眉眼如墨的大雍青年,約莫二十來歲,戴著一副黑手套,落座便與四周人攀談,瞧著是個很好相與的;他旁邊左首落座一位相同年紀的男子,身量高挑,戴著一枚半遮面的面罩,瞧不大清容顏,只是看頭髮,該是彌臘人。
彌臘青年對首坐著一位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的大雍少年,眉眼清俊,裡頭穿一身盤領劍袖袍服,外罩一件秋色錦緣緞子披風,除此之外便身無長物,拿著一杯清水慢慢喝。
其餘從者皆是大雍人,剛拴好馬,正你一言我一語閒談沿途見聞,商議接下來往何處收貨。
檀瀧燙洗碗筷,裴宛順手接過來,先遞給周子衿,青年很是受之無愧地接過太子殿下親自布的餐具,笑意盈盈地低聲道:「那一桌塌它人,之前差點跟丟了,想不到有緣千里來相會,在這見著了。」
裴宛借著分碗筷的姿勢正大光明看了他們一眼,還是在扈州遇到的那四個精壯漢子,如今已經換了塌它衣裳,穿的一色兒都是彌臘貫頭衫,大約是在街上成衣店裡胡亂買的,領口不太合適,總會忍不住拽一拽衣領子。
周子衿低聲,示意眾人:「看他們的手。」
一路北行,尤其是在古雅榷場巡察了一遭,太子以及隨行啞者都已經對如何分辨彌臘塌它人很有些心得,塌它人個子並不高,但身型一般都比較健壯,周子衿說那是因為他們不論男女,都弓馬嫻熟,常年不輟練武的緣故。
只是一般塌它人的手,多是五指短粗,只在虎口處有些握刀提韁的薄繭,而這四個人手掌寬大,蒲扇似的,指節指肚都生著一層厚繭——非常年持握鐵器而不能有。
周子衿吃菜的間隙,輕輕看了檀瀧裴宛一眼,吐出兩個字:「火烏。」
火烏軍曾是塌它草原上最驍悍的一支騎兵,以擅長鍛鐵聞名,只是不知因何故沒落多年,到如今連聽過它名字的年輕人都寥寥無幾。
裴宛卻是專門搜查過他們的資料的,近幾年,火烏軍近乎是傳說一般的存在,而塌它王庭也似乎執意向外隱瞞這支鐵騎的動向。
「他們在說彌臘語。」檀瀧借著給他們兩人斟茶倒水的姿勢悄聲道:「……聽說敕兒斤家的虞然郡主今天會出來參加樂宮仕女賀舞排演——不好,他們要伺機接近虞然!」
檀瀧面色一變,他記得離家時敕兒斤家的那位小姑娘才不足兩歲大,雖不是至親,但到底是故人。
周子衿給他添一筷子菜,不同聲色:「敕兒斤?看來他們的目的是彌臘國國主。」
……
舞樂正盛,酒家對面,臨街一架丈許寬的花鼓上,十來名頭戴面紗的窈窕少女正在翩翩起舞。
白色的旋裙層層疊疊,海浪一樣隨著鼓點起伏,少女們婀娜柔嫩的腰肢仿佛喀拉爾山腳下湖泊邊那些姿態舒展的鶴。
對接二樓酒家上,周子衿一行人都有些默然。他們都知道,這些貴胄仕女們正在排演的是彌臘國主為了迎接質子回歸,歡迎大雍遣使隊伍的賀舞。
旁邊那四個塌它人不知何時已經人去桌空,裴宛順著二樓欄杆往下看,只見那四個蠻壯的漢子順著如織人群,混進第一樓,一眨眼便沒了蹤影。
他蹙起眉。
周子衿伸著懶腰,拍拍肚子:「吃飽了,走,下去溜達溜達消消食!」
同桌眾人很快聽明白這話里意味,霎時都撂下碗筷,很快結帳走人。
……
第66章
絲竹聲聲, 鼓樂齊鳴。
國正大街上好不熱鬧,仕女們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排演,路過的行人商旅紛紛抬頭探看。時人好歌舞, 台下便有許多不論年紀的男女, 紛紛合著樂聲, 舒展肩膀跟著跳起來。
台上的路金喆跳得十分認肆意,她到底是充數的,起先還混在隊伍里手不是手, 腳不是腳的侷促不堪, 幾個回合以後摸熟了陣型變換之法, 便也漸漸開始咂摸出跳舞的意趣來。
跳錯了又怎麼樣呢?
反正又沒人看得見,也沒人認識她, 天氣晴好, 舞樂正盛,如何不暢懷?
來罷!
……
台上的主子充數混事,台下的僕人眼觀六路,十分操心地替她數著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