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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甯與裴宛一直有聯繫,上月也收到過他調兵的手敕,不然也不會將兵馬駐紮在閔州等著,而他座下的那幾人,她都有印象,派個民女過來,所以裴甯心裡才狐疑。
兩個女子當中,顯然年幼的這位才是主事,裴甯便接著問她:「太子殿下還交代了什麼話沒有?」
「有的!」
第二句也猜對了!
路金喆心上一笑,上前半步,便將臨行前裴宛交代她的那句暗語附耳悄悄說了。
裴甯聽了暗語,疑慮打消,這才鄭重打量眼前兩個人。
年長的這位女子約莫二十多歲,身處兵營也毫無懼色,渾身透著股尋常女子難有的英氣。而另一個小丫頭,團團臉面,十三四歲的模樣,除了初見的那一剎有些許驚惶外,其餘時候就是個鬼靈精。
「辛苦兩位使者,浣州距離此地百多里地,難為你們竟能一路找來。」
謝娘子乍然一見這女將軍,早被折服,忙道沒什麼,路金喆也搖了搖頭,說無礙的。
*
「到裡面來談,」裴甯邀請金喆二人進入大營,又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家裡什麼出身,他怎麼派你來?」
「民女名喚路金喆,家裡父兄是浣州城裡的商戶,這幾日民女一家都在浣州城外老宅避暑,那老宅離匪首山寨近得很,太子殿下前日落入他們手上,身上舊疾犯了,難以聯繫部下,才打發民女過來報信的。」
路金喆不忙不慌地回答,打量公主神色,又補了一句:「我臨走時他已經差不多能站起來了,估摸著沒有什麼大礙,殿下別擔心。」
這話里我啊,他的,裴甯輕笑了一下,倒也沒再說其他的。
……
將軍大帳里正擺著閔浣二州山水城郭沙盤,裴甯示意副將們來看,又問了金喆謝娘子幾個問題,兩個人便將沿途所見所聞全盤告知。
商議一番,裴甯便下令:「號令全軍,即刻拔營——輜重留給傔人[注②]收拾!飛鳶騎,與我先走!」
將軍一聲令下,全軍將士立刻行動起來,飛鳶騎騎兵紛紛跨上馱馬,牽著戰馬,整裝待發。
裴甯又點了兩個傔人,給金喆與謝娘子。
「兩位信使辛苦,在大營里暫歇,等事畢再聽我部命令行動。」
謝娘子自然沒有異議,路金喆卻踟躕了一下,她心裡頭霎時生出一股不成熟的念頭,想要拼此一博!
「將軍,可否讓我同去?」
裴甯正在親兵的幫助下穿戴鎧甲,聞言不由一笑:「現在浣州城打仗了,那就是戰場。戰場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個小女孩,去了做什麼?」
「去了幫幫忙,將軍不用顧著我,我人小機靈,沒事兒!」
裴甯聽她這天真之語,不由發笑,「那也不行,你太小了,還是個孩子,戰場上瞬息萬變,人殺紅眼就成了鬼,誰知道哪枚流矢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我不怕,將軍帶我去罷,我有用,我能幫上忙呢!」
裴甯穿戴好,走過來,輕輕抬起路金喆的臉頰,仔細看著她的眼睛,忽然道:「你另有所求,是什麼?」
雖說同為女子,但裴甯到底是沙場上拭刀舔血的將軍,她這麼彎下腰來,路金喆覺得自己活似貓鼻子底下瑟瑟發抖的老鼠。
在這樣極強的氣勢鎮壓下,路金喆不敢有一絲保留,什麼都說了:「實不相瞞,我父兄因為牽涉到一起重案當中,如今正被關押在州府大獄裡,我……我要是能在平叛時立了功,朝廷可不可以免除……不,從輕發落他們?」
裴甯細眉一挑,放開路金喆。
壓力褪去,路金喆撫了撫胸口,抬頭鼓起勇氣,直視裴甯——不知怎的,她一見裴甯便天然地覺得她通情達理,哪怕她是一國公主,是飛鳶騎將軍。
「可不可以?」
裴甯抱著手臂,「說說,你有什麼用?」
路金喆大喜,眼睛都亮了幾分:「我去過行宮,宮裡四門在哪兒開我都知道!我是浣州本地人,各個官署的位置我葉門清!」
她忙不迭趕緊回憶自己還有什麼用,一股腦兒都說出來,生怕說晚了這用就沒了似的。
裴甯卻並不買帳,「這些不用你說,我都知道,我有斥候。」
「呃……」路金喆急得腦子直轉,「我,我還去過日新園!將軍您的斥候也去過日新園嗎?」
她現在連謊話也敢說了,其實她只去過日新園籤押房罷了,正殿都沒進去過呢。
「我還跟那匪首白辭是老鄉,我認識他!我還給陛下——」
她倏地閉緊嘴巴,這事兒不能說!
裴甯笑睇著她:「給陛下什麼?」
路金喆猛搖頭:「隆德海大人不讓我說呢!」
裴甯輕輕地哼:「你倒是人脈亨通!行罷。」
謝娘子見這情形,也忙說著要同去。
路金喆攥著謝娘子的手,「你不用……」
謝娘子看著一身佩甲的女將軍,滿眼裡都是羨慕,「將軍,我是打金的師傅,打金……就好像是打鐵!您甭看我是個女子,力氣可大了!」
她一面說,還一面撩起袖子,露出自己有著薄薄肌肉的胳膊。
裴甯:「……」
路金喆捂著臉,撇過頭忍笑。
裴甯扔給她們兩把小刀,隨意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們生死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