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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瀧聞言笑了,「殿下還別說,我前兩日應麒哥兒邀請,到他府上赴宴,也算領教一番。」
裴宛會心一笑,「怎麼樣,是鴻門宴嚒?」
「也差不離了,尊府老太君耳清目明,把我祖上十八代問得清清楚楚,我能說的都說了,藏著掖著的,被路老爺子兩壺酒灌下去,也都交待乾淨!偏偏麒哥兒從旁點火架秧子,是一點忙也指望不上!」
聽他這麼說,裴宛亦有身臨其境之感,忙不迭打了個寒噤,整個人卻也疏鬆很多,氣也散了。
檀瀧見他展顏,才正色道:「其實去了才知道,他們一家子擔心的不過是往後蝶姐兒省親不便,天倫難敘之苦。我想著,是不是有什麼法子,比如在古雅不僅建榷場,也造駐蹕行宮——往節儉的造嚒,日後不僅朝聘時兩國能往來,就是蝶姐兒和娘家人也能到古雅團聚,還能給榷場帶去一番生機。」
聽他這麼說,裴宛亦思索起來,因笑道:「這兩天你忙著要娶人家女兒,我卻一直和圖尹稚臣在四方館商榷邊貿一事。這樣罷,咱們回去細說說——檀瀧啊檀瀧,你這個法子興許大有可為之處!」
……
敬德廿三年冬至月初十,彌臘國主檀瀧派遣使者,持節摯雁、碧玉、車馬、束帛等物到城東北路府行納彩之儀。[注②]
年輕的彌臘男女組成使者隊伍,一路歡歌笑語,引得半城人都出門來看。
……
次日,禮部主客司尚書又登門,為路府送來一個潑天大好消息——原來是朝廷聽聞彌臘國主有意求娶大雍民女,為成兩國之好,特敕封路氏女「鄉君」封號,領年俸四十兩,祿米四十斛;其父路岐山榮封「一等子爵」,食邑五百戶!
女兒出嫁彌臘國主,本身就是一大榮耀,沒想到還白得了個爵爺,簡直是天降之喜!
列祖列宗在上,這怕不是做夢罷?——當鈐蓋著國璽的聖旨遞到路老爹手上時,他早已老淚縱橫,喜得說不出話來,一味叩頭謝恩。
尚書大人笑意吟吟開口:「給老爵爺道喜!事情還有一宗,說來還請容諒。近日因奉太子殿下鈞旨,各部卑宮菲食,原應封賞的爵府宅邸就蠲免了,不過呢也有恩旨,賞錢三千緡,允你在舊宅上重新修繕府邸——至於規制嚒,堂屋五重,各廣五間,其餘圍牆、門釘、屋上壓脊、棟樑彩繪紋飾等都依儀制即可,屆時工部會派主簿到府上來!」
暈頭暈腦的路老爹,不,路子爵,哪裡還管什麼新府舊宅,忙不迭領著闔家跪謝天恩,領旨謝賞!
第99章
冬至要到了, 這是皇太子殿下一年中最忙的時節——往常這日他都要在明德宮正殿前拒受百官朝賀,今年還新添了替陛下主持郊祭大典一事,直忙得他腳不沾地。
檀瀧也趁著在大雍朝聘之期, 將三書六禮走了一半, 直到與金蝶過了文定, 才啟程回國。
君辭請旨留在大雍,預備來年與親迎隊伍一起回彌臘。金喆瞧她獨身一個在鴻臚寺著實寂寞,回稟了老爺太太, 把她接來府上, 同食同宿。
君辭自是一萬個願意, 知會丁兆一聲,立刻包袱款款, 就過府來了——一進門, 便被路金喆的陣勢嚇了一跳!
「嚯!喆喆你這是把老君爐給搬來了嚒?」
後院小樓旁的鍋爐房裡,爐火彤彤,路金喆穿著一身裋褐,繫著圍裙, 正全神貫注地把一鍋金水倒入模子。
灌好了胚,金喆才直起腰, 笑著感慨:「從前這道工序都是我師傅做的, 我犯懶, 只愛鏨刻掐絲……如今換我自己做,才稍稍體會她的心情。」
她師傅謝娘子也是君辭極為仰慕之人,因問道:「謝師傅她一去軍營,後頭有寫信來嚒?」
「有, 當時我還在鄴州, 她寫信到鄴州漕司衙門, 說是升官啦,做內藏庫副使,年底興許能跟著上峰迴京!」[注①]
「那正好了,過年還能聚一聚!對了,你這是要打什麼首飾嚒?」
「不打首飾,給我姐打個鳳冠戴戴!」
君辭聽了,揚眉一笑:「從前你只說你有這個手藝,我還不信,今兒倒叫我一飽眼福了。」
「是不是真章就看今天了!」路金喆也豪氣雲天,撲落撲落手,拈起桌上一份手稿,遞與君辭:「幫我掌掌眼,我是照著彌臘使臣給的紋樣畫的。」
君辭接過那幅手稿一看,只見上頭畫著一對交頸起舞的鵠鳥——鵠鳥,正是彌臘步察家的紋飾。
「很有形意了,這裡再改一下……」
這邊廂,路家人蝶姐兒待嫁諸多事宜緊張地籌備著;那邊廂,道士若水也陸續收齊的各公卿仕宦之家待嫁女子的生辰帖。
*
渾天儀選青宮元妃,此事古無前例。
循什麼儀程呢?
若水收到生辰帖後,便去了一趟禮部,沒說了兩句話,便被支到了宗正寺;宗正寺正卿倒是捋著鬍子聽完了他的抱怨,轉頭從書閣上抱出一摞古卷,噗一聲吹下去,塵煙四起:「國師大人,這是歷朝宗親聘定典籍……」
沒法子,若水還是托著一大摞生辰貼,去了東宮。
……
明德宮。
大概今兒若水否極泰來,他一進東宮,正巧遇上忙裡偷半日閒的太子殿下。
裴宛正在窗前臨一幅字帖。
「啟稟殿下,凡國中一等男爵以上外姓王爵、朝中三品以上大員之家,所有待嫁女子生辰名帖俱列其上,還請太子殿下鈞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