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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吃藥?」柳兒在一旁護法,小聲問著。
調息完畢,裴宛身上感覺好了些,搖搖頭道:「那藥並不是什麼好東西,能少吃就少吃。」
兩個手下臉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裴宛並不打算多說,將話題一轉,問起正事:「你們今夜在劉府有什麼收貨?」
檀瀧以眼神示意柳兒來說,果然柳兒一拍大腿,忿忿道:「主子,你可知道今日那通判府大辦送湯米,來的賓客都送什麼?」
這等民間習俗,裴宛甚少領略,嫌她言語磨嘰:「好好地直說便是,不許繞彎子。」
柳兒道:「一般人家送湯米,送的左不過是米、面、雞蛋等婦人補身的口糧,最多添一隻老參,但今兒通判家裡收的湯米,一竹籃一竹籃都用紅布蓋著,掀開,哪裡是什麼米啊面啊,都是一色兒銀錠子,通判太太盤點了半宿!」
檀瀧跟著道:「真真是開了眼界,小小一州通判,不過草芥子大的官兒,這撈錢的架勢倒比一品大吏還駭人,一個晚上就是五萬多兩。」
裴宛問道:「你們沒有看錯?」
柳兒肯定地點頭:「絕對錯不了,她們有禮單,那太太的老媽子耙著算盤打了幾遍的。只不過有幾句話耐人尋味,我不知何意,記住了學給主子聽。」
裴宛默然。
柳兒和檀瀧便嗖著嗓子,佯裝起來。
只見柳兒一躬身,粗啞著道:「太太,老奴盤算了幾遍,都是五萬三千六百兩,銀子數著也對得上。」
檀瀧一看她扮作老嫗,翻了個白眼,只好端起身子,扮作貴太太:「唔,隨禮在一千兩以下的都有誰?」
柳兒趕緊虛虛捧上一物,道:「這幾頁是她們的禮單。」
檀瀧假裝接過,拿筆在那上面劃了幾道,對「老媽子」道:「你重新寫一遍,把別人的數改改,圓融過去。」
柳兒道:「太太,這……這叫老爺發現可怎麼辦?」
檀瀧一甩袖子,道:「發現?這本就是見不得人的事兒,他巴不得一星不沾,絕不會過問這些細枝末節的,只會問我拿銀子罷了。」
柳兒乾巴巴的道:「於是這老媽子就扯了幾張紅紙,將那不足千兩的都找補了謄寫。」
兩個人演完,都看著裴宛。
柳兒:「主子,你說這通判太太是什麼意思?」
檀瀧:「是不是有內情?」
裴宛沉思了一下,卻有不合常理的地方,但也不能說明什麼,畢竟真金白銀是收了,五萬兩白銀,足夠戶部發一個月的餉銀。
裴宛吩咐柳兒:「你趕緊再回通判府,若我所料不錯,不出天亮這五萬兩銀子就有去處,這裡頭藏沒藏著內情立時便分明。」
柳兒有些問難:「那檀瀧陪在主子身邊?」
三人中她功夫最好,難免有此一問,裴宛卻搖頭:「檀瀧也有任務,你速去觀察使府,讓他即刻去查行宮督軍,拿了那防禦副使海孟北,查他手下!」
裴宛把那面撫北倌軍的腰牌遞給檀瀧,並道:「這件事宜速不宜緩,讓李仁卿速度快些,倘或他不從,就說是尊我鈞旨。」
檀瀧柳兒互相看了看,應了個「是」。
見那二人一臉擔心,裴宛道:「你們不用擔心我,幾個軍頭子罷了,偌大浣州城,何處不藏身?我帶你們出來是辦差的,要是為了自保,我何不帶啞者?」
柳兒撇嘴,斗膽進言:「主子,教我看還是把啞者們召過來罷,這浣州情勢鬼的很,您要是再傷個一星半點,我們幾個腦袋都不夠填的……」
裴宛嫌她聒噪,揮揮手,檀瀧一拽柳兒,兩人拉拉扯扯地走了。
*
此刻老廟中僅有他一人,推開窗,翻到屋頂上,曲著一條腿閒閒坐著。
萬物沉睡,淙淙的河水被風送著,一波一波拍打著石階;夜色濃稠,唯有天上一輪半月,照出蒙蒙的一片白來。這裡風物處處與京師有異,唯有這月亮不負人。
遠處一陣嘈雜,裴宛極目遠眺,一大隊人馬在奔走,明火執仗,估計是追查他的。
少年徑直坐起,雙手細緻的把面巾繫上,縱身躍下,落地悄無聲息。
走著走著,裴宛頓步,歪脖柳在夜色中張牙舞爪,像極了它的主人,再抬頭看看那扇窗,裴宛搖搖頭,不知道怎麼就走到這兒來了。
腳踩樹幹,攀上牆檐,裴宛這回並沒有做那撬窗入室的勾當,反而身子一盪,極輕巧的落在地上,只是機緣不湊巧,不知誰在牆根底下埋了一溜瓦礫,刺的腳疼。
活動活動腳腕,裴宛並不在意,他把這一切都歸為他本身就與這宅子犯沖的緣故。
路家三進宅院,這一片是女眷居住的後院,連著花園,面積不大,格局上卻處處透著江南人家的婉約與精細,迴廊亭榭,山石湖水,無一不有,尤其是繡樓下的花圃,女兒風尤甚:
向東種著一片裊裊婷婷的醉蝶,風一來,便花枝亂顫,盪出徐徐的粉波;向西,更是輝煌,栽著一叢叢黃秋英,這些金燦燦的小花在月光下開的絢爛熱鬧,像一朵朵小金錠。
裴宛將自己藏進這圃金色里,漸漸闔上眼。
第13章
街上,城防營不斷在敲門入戶搜查。
「大人,前面扁鵲巷裡只住著一戶人家,乃是路大爺的宅門。」
城防營躊躇,為首的冷笑:「不過一屆商戶,怕什麼?走了賊人你擔得起?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