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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德廿三年的十月廿五日,是敬德皇帝五十歲壽誕。按照往年慣例,萬歲聖壽,必當百官獻賀,宴飲達旦慶祝,今年更添了各州五品及以上官員赴京、多國遣使來朝,直將鴻臚寺卿丁兆忙得腳打後腦勺,戶部那點存銀填海似的使。
在民間,百姓也要依律為天子祝壽。一時之間京師家家擺香案,遍地鞭炮齊鳴,到處開筵唱戲,一派歌舞昇平。
而路金喆這會兒的緊張與激動更甚於旁人,經她多方打探,得知今年彌臘朝聘的隊伍里不僅有使臣,還有國主以及郡主兩位殿下!
君辭會來京師朝聘這個消息一時讓她高興地睡不著覺了,度日如年的盼著,終於在萬壽節前三天,把彌臘使臣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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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使臣入城的那天,德仁門外擠滿了來瞧熱鬧的人,金喆特地包了沿途一個酒樓的二樓包廂,和小燕兒出門來看——只可惜彌臘使臣隊伍里的貴族都坐在氈廬里,瞧不甚清。
「得想個法子見她一見!一般外國使臣來朝,鴻臚寺都會為使臣設下專門的行館,我回頭想法子打聽一下那行館在哪兒,咱們送帖子去!」
如此計議,很快街上又走過另一撥使臣隊伍,瞧他們蠻壯的身形以及騎著的高頭大馬,便知是塌它來使。
塌它一行只有十個人,一身重甲鋼鎧,佩著闊刀,威風凜凜,絲毫沒有敗軍之相。被簇擁在最前頭的是位寬肩窄背的健碩青年,肩上還停著一隻彎嘴尖翅的隼。
這人明明是出使,卻好像狩獵似的一雙鷹眸四下巡視,目光掠到酒樓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抬了下手。
路金喆倏地縮回腦袋。
小燕兒納罕:「這就是塌它王?氣焰這麼囂張!」
「不是塌它王,王庭的人都已經被周將軍降伏了。他……應該是草原獅子王的兒子圖尹稚臣,古雅會盟時他也在,我還遠遠看過。」
小燕兒一拍腦袋:「我記起來了,後來太子殿下還和他演武來著,贏了他一束梅花?」
金喆點點頭,再去看時,使臣隊伍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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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金喆為彌臘使臣到來滿心欣喜飽含期待之際,一樁更大的喜事找上路家人——路家大哥兒金麒從鄴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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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金麒是趁夜進的家門,三年多未見,連家裡新採買的婢女小廝都不認得他,一家子慌亂驚喜正不知如何是好,路老爹膽戰心驚地問:「可是你任上出了什麼差池,叫朝廷革了職給攆回來了?」
金麒啼笑皆非:「您老想哪兒去了,為方便向陛下敬獻,朝廷有恩旨外省五品及以上官員可以提前回京述職,兒子這才請了恩旨回來的!因著著急趕路,連家信都沒功夫寫!」
竟是這樣,路老爹一面想著朝廷兩件事一道辦還怪會省事兒的,一面讓小廝趕緊把家裡所有鞭炮都一齊放了,給大哥兒接風!
闔府上下都因著大公子回府忙碌起來,一派歡聲笑語,喜上眉梢!
金麒見了老太太,見祖母鬢髮皆白,腿腳也不復往日利索,心裡不由酸澀,伏在她身邊說了一車話,將這兩年在外情形都挑好的說與她聽。
老太太揪著金麒的袖子,眼含淚花道:「在外許多年,也吃了不少苦頭罷?你不說阿奶也明白,看喆丫頭就曉得了……回來就好,阿奶的麒哥兒可算是回來了!」
麒哥兒回來了,這家裡主心骨就有了!
劉氏忙忙地打發人安排麒哥兒帶回來的隨從和行囊,殷切道:「這府上你獨有一進院子,平日裡白空著我也常命人灑掃的。你的東西你的人,都隨你怎麼使,短了什麼只管跟我說,一家子別拘著。」
兩個妹妹也在二門裡等著金麒。
金喆墊著腳細看他模樣,形容倒是還好,除了大約是趕路太累的緣故,眼下有兩抹青外,不論是體格還是精氣神都跟從前在鄴州時一樣。
金麒抬起手,想像小時候那樣給她個爆栗,可惜姑娘大了玩笑不得,只好作罷,便佯裝嗔道:「妹妹瞪著眼瞧什麼呢?」
金喆只問他:「過年你還走不走?」
金麒搖頭:「說不好,等朝廷旨意。」
金喆不說話了,金麒便去瞧大妹妹金蝶。他們才是長遠三年未見,金蝶深深行了個禮,細看她眼角,隱隱帶淚,廢了麒哥兒好一通話來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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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麒哥兒一回來,路家闔府慶祝得比給陛下祝壽還賣力,又是請戲又是設宴,一家子喜氣洋洋眉開眼笑。
末了又提及兒女親事。
路老爹沖麒哥兒笑道:「噯呀……趁這會子她們姐倆不在,爹跟你透句實話——你母親正給她兩個議親,個麼京師中有啥子你瞧得過眼的公子,或者是同僚,趕緊先於爹爹透個底!自然了,咱們家也不是那等非官身不可的,只要年紀合適,品貌端正,八字相合,也就罷了,呵呵。」
路金麒停了一下:「議親?這……我不是同您說過嚒,兩個妹妹的親事等我回來再議,您這麼操之過急,未免也太唐突!」
路老爹哼了一聲,吹鬍子瞪眼:「我聽你的,那就晚啦——雖說我朝因出了個開國女帝,與前朝不同,女孩子及笄後停個三兩年再議親也不觸律,可是蝶姐兒今年都多大了?再大留成老姑娘,上哪兒還有好人家求娶?還有這丫頭,姐姐不出嫁能輪得到她?這不是活生生耽誤她們的前程嚒!你如今功成名就了倒是有個好前程,她們攀個好門第難倒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