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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知道犯了什麼罪,才能繼續找轉圜的法子啊……
而李仁卿也總算鬧明白了那日在大牢里,裴宛為什麼多問了幾句路金麒。
他看著眼前這小姑娘,想她近日一定忐忑極了,滿眼裡都寫著緊張驚惶,她一個女孩兒能找上門來,足見勇氣。
因此,便把各種案情機要藏頭去尾,將能告訴她的都說了:「路金麒與別個商會參議不一樣,他被牽涉進一件大案中,並且指控他的證據確鑿,也不用想著尋外人幫著翻案,很難的。」
路金喆臉白了幾分,她籌謀半宿,雖然有猜想結果可能不盡人意,但真聽到了,卻恍惚如見驚堂木拍下,案詞判定一樣,滿心苦澀。
「那……那要是回頭判了案,會是什麼刑罰?」
「這案子會報到京里三司會審,若按大雍律,結果約是籍沒家財,流放。」
最後兩個字入耳時,路金喆眼前幾乎一黑。
謝娘子忙扶住她:「喆喆!」
路金喆只覺得腳下無力,卻不肯在這觀察使面前失了體面,忙撐著站好,低頭躬了身:「謝謝李大人知會。」
李仁卿看她失魂落魄的走了,心裏面也並不開懷,半晌,才想起了什麼,「那個,姑娘,你的荷包!」
而那叫喆喆的女孩子,壓根沒聽見似的,早已牽著馬走了。
……
*
浣州州府大牢。
重獄。
裴宣這幾日似乎回過味兒來,知道敬德皇帝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因此孝經也不背了,開始梳頭刮臉,恢復體面。
白辭進來時,正聽他唱一首不知名小調。
「你倒是愜意。」
裴宣大驚,蹙眉看著他,「你現在出入州府衙門這麼隨意?」
白辭挑眉,「我原想著二殿下怎麼的也得過著以淚洗面,以頭搶地的日子,沒想到……」他上下打量裴宣,聳聳肩。
蓬頭垢面也是有過,裴宣臉上尷尬,不願多說這些,反倒是問他:「先生,你怎麼還在這兒?那李仁卿正清繳宣黨呢!」
宣黨?
白辭沉吟這兩個字,眼睛眨眨,很好的掩飾住不屑。
他從袖中掏出一物,隨即丟到地上,「明兒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很開心,所以來特地滿足你一個願望。」
那物什落到地上,嗑噠一下,碎了個角,咕嚕咕嚕滾過來,裴宣心口急跳,不用細看,他就知道那是什麼——那是太子的印璽,青宮之主印!
裴宣滿目驚詫的看著白辭,相識時日不短,他好像頭一次這麼認真的看著眼前青年。
白辭笑意不減,伸出手,比了個三,那意思是,這是他們第三次親密無間的合作了——
第一次是八月十五行宮敕藍花月夜,白辭利用妓子散發流言,他則在小樓上露了衣袍一角,坐實敬德皇帝要選女的傳聞;第二次是九月初一日新園,白辭謄寫偽詔,他毒殺親父;第三次就是眼下。
他到底招惹了個什麼樣的人物,佛面鬼心,果真佛面鬼心!
第45章 、捉蟲改字
從州府衙門一路出來, 路金喆神思恍惚,信馬由韁,再一抬頭時, 人已行至城西染墨街上。
街對面就是商會, 染蒼則蒼染黃則黃的楹聯下, 依舊往來盈門。
此地穿過兩條街巷,就是路宅。
路金喆摸摸馬兒,「你也想哥哥了, 是嚒?」
馬兒低下頭, 打了個無意義的嘶鳴。
路金喆牽著馬, 走上石橋,零花河水潺潺拍岸, 她的目光略過沿途叫賣的小販與浣紗女, 落向對岸魚檔。
仍舊食客滿座,只是並未見當初和她一桌喝湯的少年。
「師傅,咱們回山南村罷……」
*
打馬奔馳到城門,出城的人堵了一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今日出城的人過於多了, 且全都攜家帶口, 包袱行囊帶了一堆。
忽然前頭一陣騷動, 路金喆人小看不清,只聽見嘁嘁喳喳的聲音,約莫是「申時關城門」之類的話。
平常城門都是酉末時牌才關的,今天不知道什麼緣故要提早一個時辰, 一時間人群里吵嚷聲四起。
正亂時, 城門值守似乎是收到了什麼命令, 長||槍一揮,示意百姓散開,四扇銅鑄大門吱呀一聲全部洞開,接著一騎騎兵打馬入城——
「閃開閃開!」
鐵蹄之下,顯有異議,沿途百姓紛紛避讓。
這股騎兵約莫千餘騎,俱是重鎧佩刀,騰騰走過,猶如地動,很快在街巷中消失了身影。
出城的隊伍這才疏通了些,路金喆拽緊馬,順著人流出城。
謝娘子回頭,嘀嘀咕咕:「奇怪,大白天的騎兵縱馬,是出什麼事了?」
……
沿途遇到了三撥兵士,有騎著馬的,有徒步行路的,哪怕心不在焉如路金喆,也察覺出異常。
只是她們終究見識淺,並不能辨別這些兵士的來路,也幸好他們只是行軍,並不擾民,因此二人加快步伐,趕緊沿著來路回去。
……
行至山南村,以至日暮時分。
遠遠望去,老宅黑黢黢的,路金喆驚疑不定,正該晚飯時分,如何連燈都不點?
扣響房門,一個打盹的小丫頭騰一聲站起來,是小燕兒。
「阿彌陀佛,總算回來了!」
小燕兒不住念佛,打量路金喆,見她臉上未有一絲喜意,便知今日出門結果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