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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劉長生忙道:「海兄,勿急勿急,安坐,安坐!」
兩人有來有往切切議事,漸漸麝蘭香氣愈重,裴宛耐不得,屏息凝神,漸漸退到後窗,
「嗑噠」一聲,極細微的聲音,正說話的海孟北一頓,「劉大人,您可聽見什麼聲音?」
劉長生不覺有異,只覺得是姓海的忽巴拉上門,一舉一動都像是做局,因而道:「這院子裡常有野貓來就食,隨它去罷。」
海孟北凝神細聽,他耳力極好,房檐上瓦片簌簌然,不像是貓!
劉長生愣神間,只見這武官抽身躍起,幾步跨出門外,在院中喝道:「什麼人!」
不用他說,院中角落早躥出四五條黑影,原都是跟著他的下官。裴宛見事態不妙,縱起輕功步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劉長生呆愣愣的看著院中海孟北的人,這殺才到他府上竟也帶這麼多人,又想到什麼,顧不得這邊,忙轉身回書房,見要緊的書信都在,捂著心口喘氣。
「劉大人,」海孟北踏步進來,道:「今夜所議之事干係重大,不可被宵小聽了壁角,下官明晚再來叨擾,現下就去把那小賊抓來給大人審問!」
在同僚目視之下,自家書房失守,確實臉上有些掛不住,劉長生捧著拳道:「有勞海大人!還望一定抓住那賊子,切勿讓他跑脫了!」
海孟北拍了拍胸脯,來去如風,追賊去也。
第12章
裴宛從小習武,本為強身健體,奈何近日用來逃跑居多。
今天的這夥人不可小覷,他們行動有序,有追有圍,仗著人多呈包抄之勢,並且一絲兒聲兒也沒泄,同那些靠聲勢震懾人的城防營之流很不一樣,不太好對付。
這一波人共五個,各個魁梧矯健,一身勁裝,群狼追兔一般將堪堪只有十三歲的裴宛圍成了死路。
為首的打了個手勢,這是「動手」的意思。
奈何裴宛更快,率先身動,只見他腳下步法快的人眼看不清,一眨眼之間便貼近一個武士身後,左手在他腰側抓了一把,右手以拳打他揮上來的大臂,那武士霎時泄了氣力,被他當口一腳踹出丈遠。
這一腳牽制住對方一息,裴宛抖開剛摸到的腰牌,睜大眼睛辨認,正面:敕造撫北軍;反面:關防倌字。
裴宛肅聲質問道:「你們是撫北倌軍?」
那幾人各自對望,俱是不言,紛紛躍上來,提刀便打!裴宛堪堪招架,他從小習武走的都是輕功見長,以快取勝的路子,初來應付尤戰上風,但短板也是後勁不足。
不一會兒,海孟北氣喘吁吁趕來,見他們打得難捨難分,想上前都找不到縫兒,只好端著手在邊上站著。
被纏在五人當中的裴宛,難得激起了殺性,與人近身搏鬥中一個寸勁兒卸了對方長刀,拎在手裡,抖抖刀環,八斤沉,正趁手。
揮、砍、卸、挑,近戰中裴宛把瘦削的身材優勢發揮到及至,騰挪之間不斷卸掉他們的勁力與刀鋒,在掙脫開兩個人的絞殺後,施展輕功閃出包圍,一刀架住海孟北的脖子。
海孟北叱道:「小子,你倒是敢劫!」
裴宛笑一聲,倒顯出些少年人特有的稚氣。他一手持刀勒著條肥脖子,另一手臂活動舒展筋骨,「撫北倌軍,怎的出現在浣州地界?」
那五人並不說話,看他們的眼神,幾乎要生拆了他們。
上書房勤政殿裡架著一座山水大插屏,上面掛滿捲軸,正面寫滿了大雍十二州各州州牧以下知州以上的官員名諱,而背面則是武官職名,密密麻麻上千個名字,裴宛凝神,仔細在腦海中回憶。[注①]
裴宛手下使勁兒,把那比自己兩個還大的武官勒一個趔趄,只聽他輕笑一聲:「也是了,你是浣州防禦副使海孟北,兩年前從連州擢升上來的,他們這幫撫北倌軍,和你有什麼干係呢?」
那海大人罕見的,眼裡一抹驚懼的神色稍縱即逝,「你是誰?」
見此情形,那五人再不顧其他,形成合圍之勢,黑壓壓欺上來,裴宛放了海孟北,提步退出丈遠。
生死一刻,一柄長劍卷開了劈下來的刀刃,檀瀧扭身上前迎戰,柳兒緊隨其後,雙手執鴛鴦鉞,他們二人一加入,自然視裴宛為緊要,兩相配合,竟無一人能近裴宛身側。
夜空忽然炸開了一聲響箭,裴宛轉身,海孟北吹熄了箭筒,呸一口唾沫星兒吐在地上,咬牙道:「找死!」
頃刻之間,街巷上用來幾波人,柳兒勢最猛,呀的嘶叫一聲,捅翻兩個人,對裴宛道:「主子,你快走!」
裴宛搖頭:「不打了,都走!」
檀瀧和柳兒對視,一個侯在裴宛身側,一個上前扔下一枚煙彈,趁著亂,三人屏息,使出輕功,遁走了。
待地上那些人七扭八歪噗噗噗吐灰的時候,街上早連個耗子影兒都沒見。
「追!」倌軍頭目不假思索便下令:「那小子看了我們的腰牌,為防有變,動手狠點,格殺勿論!」
「是!」
*
裴宛力竭,靠著檀瀧,三人奔走大半城,尋得一間破敗老廟,暫作休息。
「跑死爺爺了!」柳兒一進來便各處查驗,在神像下翻出兩個破爛的蒲團,讓給裴宛和檀瀧。
裴宛臉色極白,剛剛的械鬥讓他心血翻湧,一陣一陣的悸痛,坐下來調息經脈。檀瀧坐在他身後以內力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