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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你做了什麼。」
「我沒做什麼。」玉隱冷笑道「只不過打開了這道門, 那些狐狸就忙不迭地趕過來送死。」
「可惜當初那把鑰匙境界不夠……竟讓他們硬生生用命把深淵給堵上了, 堵得只剩一條縫。沒辦法, 我只好再煉一把新的——說來裴凜落得後來的下場, 也要怪你那些愚蠢的族人,若不是他們多管閒事, 我何須再讓他入魔。」
蘇漾無意識地攥緊了手指。
他想起自己回到聖墟那一日, 血光沖天的仙湖、尚未化形的仙狐幼崽們、還有娘。
此時任何言語都無法紓解他的憤怒。
蘇漾祭出仙劍, 一劍斬落玉隱道君的手臂。
斷臂掉落在地,濺出一蓬血霧, 劇烈的痛感使得玉隱發出高亢的慘叫。
蘇漾本以為這般凌虐仇人, 自己心裡會好受一些, 然而並沒有。那些壓抑多年的痛苦與憤怒積壓在胸,沒有消減哪怕一點, 反而讓他覺得更沉重——即便是把玉隱削成人棍又如何,他的族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這裡, 蘇漾難過得想要痛哭,可他哭不出來。
旁側伸來一隻手, 捂住他的眼睛。裴凜輕聲道:「都過去了。」
在場的仙人聽見他們方才對話, 忍不住小聲議論:「狐狸……不會是傳說中的仙狐一族吧?」
「我看是,據說從前深淵就是它們那一脈神獸在鎮壓, 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怪不得……唉。」
「這樣說來,折蘭君也是……?」
眾仙互相看了看, 心裡多少有數,轉而出言討伐玉隱。
太玄宗長老方才被他騙了,此時惱羞成怒地指著鼻子罵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你竟是這種卑劣小人!」
「說得是啊!如此心術不正之輩,枉你還修的是無情道,難怪多年修為沒一點長進……」
玉隱因經脈被封不能動彈,只能在斷去一臂的劇烈痛苦中哀嚎,此時聽見眾仙的唾罵更是目眥欲裂:「是他們自己蠢!是他們欠我的!若不是那隻蠢狐狸我怎會如此!」
裴凜皺起眉頭,看向玉隱。
玉隱此時已徹底癲狂,獰笑著道:「我的好徒兒,你應當是最能理解為師——知道當初我為何收你為徒嗎?是因為你和我一樣,救了一隻仙狐。」
「我本也是個凡人,就因為那隻狐狸報恩給了我道行,才開始修仙。可他給的那點道行根本不夠,我因為天資平庸在仙門受盡欺侮,只能拿他採補來長進,哪成想把他給弄死了。」
聽到這,蘇漾心神俱震。
他知道玉隱救的那隻狐狸是誰。幼時族中老人曾與他提起,他的六叔叔便是在去凡界報恩時死去的。
玉隱仍在說:「我在他屍體裡留下符咒印記,沒多久就被他的族人撿走……」
仙狐一族生性友善,族內和睦,若是有仙狐死在外頭,族人會想盡辦法將他的遺體找到收殮起來,葬在聖墟中的埋骨之地。
卻正是這一舉動,讓玉隱知道了聖墟的所在。
彼時玉隱憑藉仙狐給的法力坐上一宗之主的位置,但他原本天資平庸且修為根基不穩,始終難再寸進,便動了歪心思。他開始使用一些古籍上歪門邪道的方法進行修煉。
起初只是使用邪術與深淵做交易,召喚出障魔為自己所用——這種魔物許多人都沒見過,讓它們在外作亂便能引起極大的恐慌,然後他再代表照雪仙宗出面,除魔衛道,受萬人敬仰。
玉隱用這種方法使自己的地位威望蒸蒸日上,到後來,凡人的敬仰與臣服已不再能滿足他,他開始追求更加危險的力量。也是在這時,他在那些本該被銷毀的古籍中發現了「一念之門」。
開啟這道門需要鑰匙,將門開啟後,鑰匙本身的力量會被門所吸取,形神俱滅,而召喚門之人則是其中的受益者。
在強烈欲望驅使下,玉隱召喚出第一道門,哄騙一個本該被關進魔界的強大邪修為自己做祭品。
這道門開啟得很順利,只是那邪修的修為弱了一些,深淵還未完全甦醒,便被趕到的仙狐一族鎮壓。
當年死去的仙狐一部分用性命鎮壓了深淵,另一部分留在族裡,被玉隱找上門殺死,只剩一個晚歸的蘇漾倖存下來。
玉隱知道裴凜和蘇漾在凡界的那段情,藉此讓裴凜生了心魔,想把他煉成新的鑰匙,再利用蘇漾來脅迫裴凜為自己做事——但他沒有想到這隻狐狸後來的修為超越了自己,而這時再想動手已經遲了。
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出了一個紕漏,導致滿盤皆輸。
玉隱已經神志不清,仍在喊叫著:「我落得如今下場,都是因為這些該死的狐狸,是他們欠我,是他們欠我!……」
裴凜聽到這,已經明白蘇漾族中發生過什麼。
他深深吸氣,將蘇漾抱進懷裡,寬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撫著懷中人發頂。
忽然,他聽見蘇漾顫聲道:「殺了他。」
裴凜動作一滯。
「裴雪遲……幫我殺了他。」
他閉了閉眼:「好,我會殺他,你不要看,髒。」
蘇漾沒有去看玉隱道君是怎麼死的。
那種卑劣噁心之人不值得他給予視線。
他緩緩轉身,望向了那道巨大的石門。
一念之門一旦召出,便無法逆轉。
若沒有特定的鑰匙將它開啟,世間將一直保持現在這般永無天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