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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侄子回來之後必被府里的榮華富貴迷了眼,輕易被他掌控住,那這郡王府還不是在他的掌中?
怎能不春光滿面。
府里都知道小郡王今日會歸家,都候著。是以得了消息,出來得很快。江雲蓉和父母同行沒多久,就迎面遇見了老太太。江雲蓉的兩個妹妹一左一右跟在老太太身邊。
老太太似有心事,眉心皺著。
主主僕仆一行人浩浩湯湯迎到府門口時,車輿里的人還未露面,東籬帶著幾個家僕立在一旁。
月皊不起眼的小轎,在恢弘氣派的府邸和大皇子鑲金嵌寶的車輿旁,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車輿里斷續傳出些交談聲,外面的人卻並聽不清。只是車輿內兩個人的聲線差距甚大,外面的人隱約聽出大多是大皇子在說話,小郡王偶爾開口。江家人的行禮打斷了車輿內的交談。
窗牖被推開,露出大皇子李漳的半張玉面來,他溫聲讓外面的人免禮。
「沒想到大殿下親自過來,快快進府小坐。」江三爺滿臉堆笑地迎上去寒暄。
月皊白著小臉坐在轎內。狹小的轎子暫時成了她的龜殼,她避在這裡,能避一刻是一刻。冬日的涼風無孔不入地吹進簡陋的小轎。月皊打了個哆嗦。這身粉色的「嫁衣」,乃初秋的厚度,哪裡能避冬日的風與寒。
外面江家人熟悉的聲音傳進來,讓月皊心裡酸澀複雜地生出幾分懼。小轎外的談話雖然都傳進了她的耳中,可她心裡亂糟糟的,倒是沒有心力注意他們在說什麼,所有的熱鬧聲音都被她自己的掙扎心跳遮了去。
忽然的寂靜,顯得那樣突兀。
月皊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努力回憶了片刻,隱約明白是阿娘的親生骨肉下了車。
寂靜還在持續。
這太奇怪了。
月皊疑惑不解,不知道這位小郡王怎麼了。好半晌,她才抬起手,想要掀開布簾一角瞧一眼。
忽然,祖母高呼一聲:「我的孩子!」
帶著哭腔。
月皊慢慢垂下眼睛,抬了一半的手也緩緩放下,剛才升起的好奇跟著散去。
江三爺很快收起眼裡的異色,親切地迎上去,拿出慈愛長輩的姿態:「這些年受苦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李漳一直坐在車輿內,謝絕了入府小坐的邀請。眾人恭送了他的車輿,簇擁著小郡王入府,外面的熱鬧聲逐漸遠了。
江三爺回頭,望了眼跟在小郡王后面的奴僕。江三爺並沒有想到大皇子殿下不僅親自送小郡王歸家,還給小郡王安排了奴僕。
一個內宦,一個走路似用尺子量過的年長嬤嬤,還有四個婢子、四個小廝。尤其是那個內宦和嬤嬤,可不是隨便派的,在大殿下身邊也是體面人。
月皊的小轎孤零零停在角落,似乎被所有人遺忘。
「娘子,他們進去了……」轎外傳來花彤壓低的聲音。
月皊抿了抿唇角扯出一絲笑容來,終究還是抬起手,將布簾拉開一點點。她的視線小心翼翼越過人群,落在小郡王的黛藍背影上。
身量有些高,又很挺拔。
月皊的視線下移,落在小郡王身側的刀。這樣的日子,他居然隨身帶著刀……
他的刀,比她的腰還要寬。
月皊纖細的指尖一顫,布簾從她指上滑落,灰褐色的粗布隔絕了視線。
不多時,外面又傳來了陳六郎的聲音。江府的管事迎上去,笑臉相迎地將人攆了。
陳六郎離去之後,郡王府門前的小轎越發顯眼。遠處看熱鬧的人群已散了一些,仍有些人三三兩兩地聚著看熱鬧。
月皊快要凍僵時,小轎終於又被抬起。並未走正門,從側門抬進了府中。
小轎停在她曾經的住處。
「姨娘,到了。」引路的人已不是東籬,換了江雲蓉身邊的另一個婆子。
月皊握在一起的手慢慢鬆開,輕輕舒出一口氣,才下了轎。她抬眼望著眼前的舊住處,眸色漸黯。
她的觀瀾齋,改名觀嵐齋。
月皊邁步進去。
不過半個月而已,這裡徹底變了樣。她原本的東西,已經一件都不再。不僅連箱櫃床榻這樣的大件都換了新的,就連曾經的荼白理石地面也被撬去,換了新的玄紋。
當婆子引月皊到她的住處,花彤先變了臉色。
逼仄的小小夾間,在兩間盥室之間,陰暗潮濕,無窗無門,一道半截帘子垂在門口,全當是門。裡面只一張窄窄的木板床,連桌椅也無。
冷臉婆子站在門口掀開帘子,告訴月皊這裡面是她的住處,並不邁進去。裡面那樣狹窄,三個人恐怕擁擠站不開。
「小郡王為救大殿下受了傷,如今需要日夜照料。將姨娘安排在這裡,是更方便伺候。」婆子冷聲說話。
花彤氣得瞪圓了眼睛,她沒想到自己不能和月皊住在一起,一想到不能跟在娘子身邊照料,本就染了風寒的她,氣得腦袋暈暈地疼。
婆子走了之後沒多久,又有婢子過來帶走了花彤。
月皊默默走進小小的夾間,坐在床邊。夾間裡很暗,只有從布簾下透進來的光。
皚皚悲戚里,她又生出尋死念頭,指端撫著脖前,已摸不到勒痕。死是什麼滋味,她嘗過。
月皊僵坐了一下午,直到暮色四合,她終於有了動作——垂在身側的手抬起來,一下又一下地揉了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