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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嗡聲辯解:「沒哭呢……」
一陣涼風吹來,吹拂起月皊的裙角,讓她的身影顯得越發單薄。
起風了,離娘瞧著月皊穿得不多,說了句「我去給你拿件外衣」,便快步鑽進了舫內。
月皊低下頭,失神地望著舫下河面。一顆眼淚墜下去,驚擾水面的平靜。她落在水面上的纖細影子也跟著飄搖破碎起來。
她望著水面上孤零零的影子,眼眶裡蓄著的淚弄花了視線。她覺得讓離娘瞧見了不好。她急忙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壓了壓情緒,將眼淚生生壓回去。良久,她鬆開手。
她映在水面上的身影重新出現在視線里。可又不止她一個人的影子。
望著水面上挨在她旁邊的身影,月皊愣了好一會兒,才驚愕地轉眸望過去,仍是不敢置信的模樣,軟聲:「三郎……」
不見她身影,江厭辭以為她又被誰擄走。結果她躲在這裡哭。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真想將月皊踢下水,洗洗腦子。
他冷著臉,沉聲開口:「回家。」
第四十五章
他生氣了。
月皊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江厭辭的神情。縱使知曉他現在心情不佳,月皊咬了下唇,仍是小聲開口:「我、我不想回去……」
說著,月皊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畫舫前板潮濕,她站在邊沿,一個趔趄,差點跌到水裡去。
幸好江厭辭及時拉了一把。
月皊慣性地身子前傾,被拉拽地撞進江厭辭的懷裡。他胸膛一如既往的硬邦邦,撞得月皊胸口疼。她急急向後退了一步,從江厭辭懷裡退開,偷偷望了他一眼,又慢慢地垂下眼睛,安靜地望著自己隨風輕擺的裙角。
她現在回去算什麼呢?
她現在回去,好像自己的顧慮就成了一場胡鬧。他一定就是這樣認為的,認為她沒有乖乖呆在府里,簡直是沒事找事。所以他才會生氣。
可是那些敏感的顧慮,於他而言不值一提,於她而言卻是重之又重。
終究是身份不同,物是人非。
時間已經給了她很大一口喘息的機會,可她心裡明白自己其實還是很在意旁人的眼光。
那些閒言碎語,並不是聽得多了,就一定會變得麻木。
就算姐姐不願拋下她,將她帶去前院一起守歲。她是要以侍妾的身份立在一旁伺候著,還是被特許入座?
老太太不知道會不會皺眉,三叔那一房也不知道會如何,江雲蓉是不是又要說些什麼不好聽的話?那滿院子的下人會不會將目光落過來,又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
就算她可以不在乎這一切,可是阿姐瞧見她的處境,會不會心疼?
何必呢?
她何必去湊那份熱鬧,惹得所有人不快。
「我不回去。」月皊大著膽子,略提高了音量重複一遍。
江厭辭沉默地看著她。
月皊沒等到答覆,偷偷抬起眼睛望了他一眼,心虛地嗡聲:「三郎說過我在你面前可以說不的……」
江厭辭望著她,仍舊沉默著。
月皊猶豫了一會兒,輕輕抬起手,纖細的手指頭攥住江厭辭的袖角,搖了搖,軟聲說:「人不能言而無信不是?我已經答應離娘和她一起守歲了……」
離娘正抱著件棉衣立在遠處,她急忙說:「你何時答應我和我一起守歲了?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歡喜了。快回家去!」
她拿了棉衣出來時,便看見江厭辭登上畫舫,是以她停在原地沒有繼續往前走,不上前來打擾。
雖知離娘是為她好,可月皊還是有些不高興地低下了頭,有一種無處可去的狼狽之感。
江厭辭終於開口。他問:「去接你母親也不去?」
月皊猛地抬頭,睜大了一雙明澈的眼眸,驚愕地望著江厭辭。
「三郎說什麼呀?接誰?現在嗎?帶我去嗎?」
江厭辭不答,反而收回目光。
「回不回隨你。」江厭辭轉身,踩著畫舫上搭在岸邊的搭板,大步往岸上去。
月皊立刻轉身跟過去,卻在邁上搭板時生生頓住腳步。搭板不算寬,下面便是不斷流動的水。恰巧濃厚的雲遮了月皊,月皊的視線跟著暗下來。她望著面前的搭板,竟是一時之間不敢繼續往前走。
瞧著江厭辭大步離去的背影越來越遠,月皊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起,終是忍不住開口。
「三郎……」她軟綿綿的一聲喚,帶著央求,繼而又嗡里嗡氣地低哼了一聲。妥協里,又帶著幾分小姑娘家的抹不開臉。
江厭辭停下腳步,側身回望。
灩灩水波接天遠,冷月微涼的光芒降落。雕梁畫柱的彩色畫舫在水面之上溫柔地隨波而動,嬌小纖細的人孤單立在船頭,紅著眼睛望著他。
江厭辭往回走,踏上搭板,將手遞給月皊。
濃厚的雲走開,月亮又露了頭,映出月皊皎白的面靨。她將手遞給江厭辭,眼睛跟著彎起來。天上的弦月就變成了兩個,分別逃進了她的眸里。
江厭辭用力一拉,將月皊帶上岸,另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攬住了她的細腰,將人搭在懷裡。他寬大的手掌撐在她的後腰,下意識地量了一下。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就想起來江月慢心疼地說妹妹瘦了一大圈。
他垂眸瞥向她,打量的目光由上而下。原來她本不是這樣瘦弱?以前說不定是個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