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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比起解決羽劍門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先將月皊安頓起來。在確定她身上沒有任何傷之後,江厭辭吩咐下面的人給月皊準備沐浴的熱水,還有她愛吃的幾道熱菜與甜點。畢竟她被關了一天一夜。
將月皊安頓下來之後,江厭辭才離開,去解決羽劍門的事情。
他沉默地往前廳走去,不長的一條路,卻顯得格外漫長。那些零碎的記憶斷斷續續浮現在他腦海中。
等他到了方廳,羽劍門的人都在那裡等著他。
江厭辭望向被扶到椅子上的師父。
雖然知道他還活著,可是命人將他帶到長安來之後,這也是江厭辭第一次見到他。
羽劍門的確曾為聖人做事,去除掉那些不該是聖人除掉的人。可是聖人並非全知全能,他竟不知羽劍門的第二代門主,竟是安祁王的人。
在自己受了重傷武力盡廢的情況下,又恰逢江湖之上的仇人來尋仇。本可以帶著羽劍門中所有人撤離的門主,狠心造了一場滅門血案,借著江湖仇人之手,再暗中對自己門內弟子下殺手。
只留了不到十個弟子。每一個都是他精心挑選的練武奇才。
他用仇恨做養料,孤注一擲地培養著幾個弟子。他之所以沒有在那場滅門血案中假死,是因為他需要在血案之後,作為證人,親口編造謊言。又過了三四年,在確定仇恨的種子已經在幾個孩子心中種下後,他又編造了一場聖人的謀殺,讓他自己假死。如此,滅門之恨,多了殺師之仇,便更濃厚。
江厭辭沒有殺他,而是將人交到羽劍門的師門手足之手,讓他們自己下決定。
那些從小陷在血仇痛苦的孩子們都長大了,即使不再是孩童,即使經歷了很多事。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仍是難以接受。
亮光一閃。
江厭辭將掌中的一件東西拋給了浮離。浮離接過來之後才發現是一枚小手指長的銅劍,以羽毛為飾。
從不有情緒情緒的浮離在看見這件東西的時候,面色也微變。
這是羽劍門門主的信物。
「什麼意思?」他問。
「既然你們已經不再信任我,這門主就該換人。」江厭辭道。
「沒有!」余愉快要跳起來,「我永遠都相信師兄!」
十一臉色變了又變,她跪下來,鐵青著臉:「事情都是十一一人所為,他們盡數不知!即使將我逐出門,也不該是門主離開!」
「浮離比我更適合掌管羽劍門。」江厭辭毫無鬆口之意。他已經決定的事情,沒有改變的道理。不再看廳內眾人震驚、彷徨和不舍的神情,他毅然轉身。
離開這羽劍門舊,也是與荒謬的過去做切割。
余愉看了看逐漸走遠的江厭辭,又回頭看了看坐在椅子裡的浮離師兄,快要急哭了。
她從有記憶里就生活在羽劍門,從有記憶里就要聽江厭辭的話。
江厭辭是她爹啊!
她爹要走了,不管她了啊!
今日之事讓所有人一時難以接受,恰逢江厭辭這個主心骨在這個時候離開,所有人都有些懵。可他們太了解江厭辭的性格,竟一時不能去挽留。最後,他們紛紛不知如何是好地望向浮離。
浮離攤開手掌,捻著掌中這枚羽劍門的信物。良久,他微用力,將這枚銅劍折斷。
「羽劍門沒有必要存在了。」他抱著他的劍起身離去,表情冷漠。
余愉眼巴巴看著浮離師兄也走遠了。她哇的一聲哭出來,生氣地瞪十一:「都怪你!你不就是喜歡師兄,看他要和別人成親心裡不舒服嗎?你找什麼藉口呀!呸,虧我以前覺得你和師兄天生一對,你連廿廿的指甲蓋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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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厭辭本想這就帶月皊回家,可是他回到屋中時,見到月皊趴在枕頭上睡著了。
阿凌壓低聲音:「娘子還是有些怕的,這一天一夜都沒睡過。」
江厭辭彎腰,幫她將被子蓋好。
他沒有過去了,可是會有令人憧憬的未來。
江厭辭讓月皊先睡著,他離開了一趟,去了天牢,去見安祁王。
見他最後一次。
一身囚衣的安祁王神情反倒是很淡定,他問:「你是從什麼時候起疑的?」
「從我回到江家的那一日起。」江厭辭道。
安祁王很詫異。
江厭辭望著這個曾被他稱為父的人,平靜地說:「你應該見過我父親。聽說我與他五官有八九分相似。」
在義父口中,他是路邊撿來的孩子,用錦被抱著,一看就是大戶人家。
安祁王愣住了,一時間心中百轉千回,有功虧一簣的憾然。他的確從一開始就知道江厭辭的身份。江二爺干出那樣的事情的確與他無關,他見到一個婦人匆匆抱著嬰孩拋去亂葬崗亦是真。只是抱著嬰孩的被子刺繡精緻,謹慎的性格讓他派人去查,查到了江厭辭的身份。
他沒有拆穿江二爺的事情,反而將江厭辭養在了身邊。為的,是想著日後他這身份有大用處。甚至,他故意安排了江厭辭與李漳的相遇。
安祁王如願將與大皇子關係很好的江厭辭送到京中,更方便他去殺皇帝。這一切,成於江厭辭的身份,也敗於他的身份。
他千算萬算,沒有想到一個人會和他的父親生得這麼像。更沒有想到江厭辭知道自己五官極肖其父之後,就開始懷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