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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讀書並不是特別好,金榜題名這樣的事情離他有點遠……
沈元湘已經走了,沈元衡仍舊蔫頭耷腦的。他望著滿桌的書卷,也不知道將它們都吃進肚子裡能不能真的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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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春堂里,月皊正偎在華陽公主的懷裡,聽華陽公主與她說介紹著幾處宅子。
「這些地方,你想去哪裡住都行。」華陽公主慈愛地撫著小女兒的手背,「四伏街的那個宅子以前帶你去過一次,其他幾個宅子你都沒見過呢。過兩日找個好天氣,帶你去挨個轉轉,挑一個自己喜歡的。」
「嗯。」月皊偎在華陽公主的懷裡,軟聲應著。只是她的情緒始終有些低落。
「我捨不得阿娘。」月皊用臉頰蹭了蹭華陽公主的手背。
華陽公主沉吟了片刻,含笑問:「是捨不得阿娘,還是捨不得厭辭啊?」
月皊抿著唇,不吱聲。
華陽公主苦笑搖頭,道:「廿廿,若你真的想清楚了。日後找個好日子,我再認你做義女。」
月皊愣了一下,在華陽公主懷裡抬起臉來。
月皊剛想說話,華陽公主阻止了她的話,先一步開口:「不過你得想清楚了。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厭辭就是你的兄長了。」
那句「我願意」忽然就卡在了月皊的嗓子眼,有些吐不出來。
華陽公主柔笑著勸慰:「這事不急,咱們以後再說。」
「哦……」月皊稀里糊塗地應了一聲,重新偎在阿娘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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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月皊一個人躺在床榻上,面朝著床榻外側的方向。然而她身側空空,床榻外側並無他人。
與此同時,觀嵐齋里,江厭辭平躺在床榻上。他轉過臉,望向床里側,視線下移,再望向自己的手臂。
今夜無人來環抱他的手臂。
屋內燃著燈,一直沒熄。縱使怕黑的人今夜並沒有宿在這裡。
第二天一早,江厭辭簡單吃過東西,便去了榮春堂接月皊,帶她去天牢。
兩人在路上時,李淙已早一步到了天牢。
第七十二章
最初開始調查皇后時,李淙心裡存了很多不信。或者說,他是出於打消自己疑慮的想法才開始調查皇后,可是李淙沒有想到越深查,越是脊背生寒。
「殿下,天牢里濕氣重,您身體要緊,不宜久待啊。」小春子苦口婆心地勸著。
李淙望著關押在牢房裡的乾瘦男人,病弱的蒼白臉色越發血色難凝。
難道生養自己的親生母親當真是有那樣一顆蛇蠍般的心腸?
李淙那顆疼痛的心逐漸千瘡百孔。
古有父債子還,何況母后做的那些事情他正是受益者。他無心殘害他人,卻在不知不覺中手染鮮血罪孽深重。
李淙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地顫。
背負罪孽的惡感,壓迫著他,讓他喘不上氣,甚至讓他憎恨起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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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坐在車輿的角落裡。她垂著眼睛,默默聽著車輿外面的熱鬧喧囂聲。
自上了馬車,月皊就一直低著頭,沒有去看過坐在對面的江厭辭。
她心裡清楚兩個人已經沒有關係了。
月皊不由想起第一次與江厭辭同坐一輛馬車時的緊張和窘迫,那一次是江厭辭帶她出門買衣服,馬車裡還有旁人。一時間,一次次與江厭辭同乘馬車的場景接連浮現在月皊的腦海中,她慢慢將兩個人這段時日的相處也跟著回憶了一遍。
不過沒多久,月皊就沒有再回憶兩個人的過去,甚至也忽略掉了此時此刻的情景,滿心都想著一會兒要見到二嬸娘的事情。緊接著,她就會想到自己慘死的生母。母女連心,縱使從未見過,一想到親生母親的慘死,她心裡就開始難受。
馬車裡的小方桌上放了一個盒子,裡面是她準備的紙筆。
至少,她得知道親生母親的模樣,描出一張畫像來。
馬車拐彎時,也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個頑皮孩童。
「吁——」車夫急急拉住馬韁,讓兩匹拉車的駿馬高高揚起前蹄來,將前進的步子生生止住。
馬車及時停了下來,沒有踩踏到頑皮的孩童,可是卻車身劇晃了一番。月皊朝一側跌滑而去,幸好江厭辭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沒使她跌到地上去。
月皊望著江厭辭握過來的手,聲音低低的說了句「多謝」,便悄悄使力氣將自己的手腕縮回來,她重新坐好,低著頭,整理著裙擺。
江厭辭緊抿著唇,臉色發沉地將臉偏到一側去。
「實在是不好意思!」孩童的父親跑過來,點頭哈腰地衝車夫表達了歉意,然後立刻抱起自己的兒子,一邊罵罵咧咧地打他的屁股,一邊離開。
車夫低聲抱怨了一句,又回頭望向車廂的方向,殷切地詢問可否安好。
「趕路。」江厭辭聲音發冷。
車夫一聽江厭辭這語氣可不太好,也不敢再多說,立刻揚起馬鞭,快馬趕路。
車夫聽出江厭辭的語氣不善,月皊自然也聽見了。自坐進馬車,她這才第一次抬起眼睛來,悄悄望向江厭辭。
江厭辭望過來,她又迅速低下頭,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只相互撥弄著的指尖兒顯出一點慌亂。
江厭辭凝視了她片刻,視線下移落在她相互撥弄的手指上。許是他目光太過灼烈,月皊感受到了。她纖細的手指頭僵了僵,悄悄將手背到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