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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窸窣的聲響,是月皊擦乾了頭髮,起身回到自己的小屋。
江厭辭輕壓髮絲的指腹抬起,一圈圈纏繞在食指上的青絲忽地鬆散開,緩緩滑落,擦過他的掌心。
與此同時,正在勾欄之地快活的陳六郎得了心腹的稟話——五皇子已抵京。
陳六郎笑了。
「發財了,要發大財了!」陳六郎推開懷裡的美人,起身回府。他得回去補個覺,再焚香沐浴,明兒個好去王府見五皇子。
不久後的書畫籌,今年正是五皇子主辦,若能將操辦的事兒攬下來,那是多大的油水。再言,陳家早想吞了整個長安的松木生意。這事兒若想辦成,拐彎抹角地得五皇子點頭。
陳六郎想要月皊不是為自己享用,而是為了賺錢,賺大錢。賺大錢的方式,正是送去孝敬五殿下。
雖京中不敢議論,誰人不知當初五殿下和太子因為一個女人鬧掰?
而這個女人,正是月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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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來到書房時,見江厭辭坐在書案前。攤開在他面前案上的紙張未落一字。
今兒個一早,老太太給江厭辭請的書法先生來過。
月皊琢磨了一會兒,猜得到老太太的用意。她款步走進書房,斟酌了言詞才開口:「以前我也有很多先生,教這個教那個。可是我總學不好,有辱先生們了。」
月皊彎唇,眉眼間勾勒幾分不好意思的慚愧。
「畫畫要功底,要天分。我是不行啦,畫不出東西來。後來我就想著,免得被旁人說我什麼都不會,便開始專心練字。和其他需要天賦的事情不同,想要寫一手好看的字,只要多寫寫就好啦。」
月皊覺得這麼短的時日讓江厭辭交上去一幅畫實在難為人。但是若交一幅字,只幾個字,多練練,勉強也能湊合交上去。
她瞧一眼江厭辭神色,不見反感,她便研了磨,一手提袖,一手寫字。
一筆一划,在白紙上寫下清雋的大字。
月皊的話並非客套,確乃實情。她自小學了不少東西,雖各有涉獵,但都不精。唯獨能寫一手好字。
既有女子的細膩精緻,又有運筆時難得的瀟灑之意。同樣的白紙黑字,從她筆下寫出的文字卻有一種水墨山水畫的逸姿。
月皊立在江厭辭身側,垂眸落筆。她本意想勸江厭辭練字,只隨手寫幾個字罷了。可每每握筆,她總是十分專注,認真極了。
寫完了,月皊抬筆先審視了自己的字,才轉眸望向江厭辭。江厭辭的目光從紙上字抬起,望向月皊。
莫名地,月皊覺得江厭辭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月皊忽然很沒底,不知道是不是越矩了。她握著筆的青蔥指腹,不由自主地微微用力。
月皊在紙上寫了江厭辭的名字。
——江宴辭。
這般沉默中,被江厭辭莫名的目光望著,月皊茫然地瞧向他,又輕輕蹙眉地收回視線。她剛想放下筆,握筆的手忽然被江厭辭握住。
他的掌心一如以往的溫暖。
江厭辭握著月皊的手,一筆一划,在「宴」字旁,寫下一個「厭」字,然後鬆了手。
沒想到寫錯了他的名字。月皊尷尬地咬唇,雙頰略染了微微赧色。
緊接著,月皊眸中又浮現驚訝。
簡單的一個「厭」字,還是江厭辭握著她的手寫就,卻也能看出他的文字功底。望著蒼勁不乏逸雋的字,月皊知道江厭辭絕非旁人以為的毫無學識!
「有事找我?」江厭辭問。
月皊回過神來,趕忙說:「我想借你的小廝用一用……我想去的地方只帶著花彤一個人不太方便。是……是玉瀾畔。」
雖江厭辭對長安不熟,卻也知道這地方。那裡的河畔停著一隻只畫舫,白日裡尚且冷清,到了晚上歌舞不歇。
他跟李漳去過一次。
江厭辭望著她,沒說話。
月皊生怕他誤會,趕忙解釋:「三郎還記得前幾日有人送了我一盒金子嗎?當時我並不知是誰,思來想去猜到一個人。想過去問一問猜得對不對。」
月皊覺得江厭辭望著她的目光更奇怪了。
良久,就在月皊以為自己被拒絕了時,江厭辭道:「我陪你去。」
月皊一怔,繼而彎眸:「那更好啦!」
江厭辭移開目光,道:「剛好順路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月皊不知道江厭辭為何會陪她去玉瀾畔,可是有他陪著,總比她帶著小廝更好些。
自從昨天想自己做些花鈿、小飾品拿去賣,月皊就因本金犯了愁。在她眼裡,不知那盒金子是誰所贈,就不能用。
白日的玉瀾畔是不同於夜裡的靜謐。月皊抱著錦盒,走在河畔,玉頸微抻,目光在一艘艘畫舫上分辨尋找著。
江厭辭走在她身後,望著她焦急尋找的側臉,眸色微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跟過來,想看一看那個他是何人。來玉瀾畔尋人?難道是月皊在教坊時認識的人?江厭辭皺眉,略顯擔憂,擔憂月皊識人不清被人騙。
來這種地方的郎君,可沒幾個是好東西。
月皊停下腳步,明瀲的眸子裡浮現亮色,顯然尋到了地方。
江厭辭順著月皊的視線望向停在河畔的畫舫,眸中略顯戒備之意。
紅兒打著哈欠坐在畫舫前頭,看見了月皊,趕忙站起身,笑著揮手:「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