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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孫福的說話聲,也聽見花彤的哭聲。她很想拉拉花彤的手,告訴她自己沒事讓她不要哭,可是她眼皮沉沉,睜不開。
江厭辭直接將月皊抱進她的小間。一邁步進去,江厭辭怔了一下。他原本也能猜到她的住處不會寬敞,卻沒想到逼仄成這個模樣。
他暫且將人放下,吩咐身邊的人去準備熱水、去宮裡進太醫。
吳嬤嬤猶豫了一下,詢問:「去請太醫時怎麼說?」
「照實說。」
「是。」吳嬤嬤望了一眼縮在窄床上昏迷中都在發抖的月皊,皺了下眉,快步轉身親自出去辦。今夜大雪,差別人去太醫院說不定會有耽擱,她要自己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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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早些時候,江厭辭命人將江雲蓉押回來。這事兒江三爺很快知曉,倒也不好阻止。待下人稟告江厭辭把月皊抱回來,江三爺皺起眉頭。
府里老太太上了年紀,顧不上事情。二哥出了事,如今江厭辭歸來,雖名義上襲了爵,可江家的鑰匙還在他手中。
江雲蓉對月皊做的那些事情,江三爺不是不清楚。只不過自己的親生女兒被休棄這樣的奇恥大辱,他心裡也不是沒有對月皊的怨恨。對江雲蓉做的那些事情,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有縱容。
江雲蓉已被帶了回來,她剛氣沖沖地來找父親。江三爺也只是勸她稍安勿躁。
「盯緊些。」江三爺吩咐下面的人。
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從天而降的侄兒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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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以為自己昏睡了許久,實則只是一小會兒罷了。她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一個人也沒有。
她分明認出來這裡是她自己住的那個小地方,可是周身的黑暗還是讓她忍不住想起那個漆黑狹窄的棺材、那個潮濕黑暗的牢房。她白著臉坐起身,抱著腿,下巴搭在膝上,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從半截布簾下方漏進來的光。
江厭辭將月皊放下後,只是去換了身衣服,便重新過來。他掀開布簾,便看見月皊已經醒了。醒了的她又是一副驚慌的模樣。
月皊抬起淚水漣漣的臉,望著立在明亮光影里的江厭辭,小聲問:「今、今晚外間可不可以多點盞燈?」
江厭辭沒回答,而是望著月皊的小臂。她一邊袖子滑上去一些,露出一小節藕白的小臂。此時在她的小臂上有幾個不起眼的小紅疹。
江厭辭走過去,拉過她的手,問:「怎麼弄的?」
月皊在黑暗裡費力地眯起眼睛來瞧了一會兒,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潮。」她小聲回答。
「什麼?」江厭辭沒聽懂。
月皊抿了下唇,才再小聲重複:「這裡潮……」
逆著光,陷在黑暗裡的月皊並沒有看清江厭辭皺起的眉。
花彤小跑著過來,紅著眼睛說:「熱水都弄好了,娘子咱們去泡個熱水澡,好好暖暖身子!」
她一邊說一邊哭,過來攙扶著月皊往浴室去。江厭辭朝一側退,讓開路。
月皊走出幾步,停下來,回過頭望向江厭辭。她想道謝,可是見他側身而立,低著頭,似在思量著些什麼。她將感謝的話暫且咽了下去,由花彤扶進浴室。
泡個熱水澡的確暖和舒適許多,可是月皊身上始終沒力氣,大多由著花彤幫忙,期間在氤氳的水汽里還睡了一會兒。
花彤看見月皊身上的多處淤青,倒是哭了一場又一場。她家娘子以前是多嬌貴的一個人啊,如今……
月皊還沒從浴室里出來,吳嬤嬤已經帶著太醫先趕回來了。芳甸趕忙來幫忙,和花彤一起給月皊穿好了衣裳,扶她出去。
月皊迷迷糊糊,反應過來自己躺在江厭辭的床榻時,太醫已經給她診過脈、開完藥方。
她下意識地環顧,很快尋到江厭辭的身影。
他坐在不遠處的窗下,那隻雪白的鴿子在窗台上走來走去。似感覺到她的目光,江厭辭轉眸望過來,望見一張蒼白緊張的小臉。
「睡一會兒。」他說,「藥煎好了會喊醒你。」
月皊慢吞吞地點了下頭,沉重的眼皮果真緩緩合上。
月皊再次睜開眼時,江厭辭正端著一個碗,朝她走來,高大的身影罩下來。
「醒得剛好。」他將手中的碗放在一側的床頭小几,俯身來扶月皊。
月皊乖乖地任由他扶著坐起身,又在江厭辭餵她吃藥時乖乖張嘴。
她一連吃了幾口藥後,輕輕蹙了眉,眼中浮現疑惑。心想這藥一點也不苦。
等再吃一口後,她才低聲叨叨:「這不是藥……」
江厭辭舀粥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繼續,一邊餵她,一邊開口:「臘八粥。」
月皊張嘴把遞來的這勺吃了,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喃喃:「今天過節呢……」
接下來,月皊默默被江厭辭餵光一小碗臘八粥。江厭辭放下碗的時候,她小聲喃喃了句:「三郎今天說了好幾句話呢。」
江厭辭心道她果真是在發燒。
他起身,剛轉身,衣袖被攥住。他回頭,望向月皊。
月皊仰著小臉,眼巴巴望著她。她的嘴巴像黏了漿糊,有些話說不出口。昏黃的屋內燈光下,蒼白的小臉顯得脆弱極了。
江厭辭眼睜睜看著她的眼睫慢慢犯了濕,知道她又要哭了。他先開口:「不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