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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厭辭抬眸,對上她的目光。
月皊伸出小手指來,嗡聲:「拉鉤。」
江厭辭瞥向她翹起了的小手指,將小指遞過去,與之勾纏。
月皊剛剛微揚起唇角,視線落在江厭辭修長的指上,忽地臉上一紅,迅速將手收回來。
令松風塵僕僕地回來,立在門外叩了叩門才稟話:「三郎,宅子已經選妥。」
「去備馬車。」江厭辭道。
令松也來不及喝一口水,轉身又往樓下跑。
江厭辭這才對月皊解釋:「臨時買了個小宅子。在宜豐縣的這段日子,我們搬過去暫住。」
他起身,月皊忽然拉住他的衣角,江厭辭回首,將目光落過來。
月皊猶豫了好半晌,才低聲開口:「三郎說,將來我有了心上人隨時送我走?」
「是。」江厭辭回答得沒有猶豫。
「那我暫時留在三郎身邊,是三郎的小妾,是不是?」
江厭辭沒立刻回答,默了默,才模稜兩可地說:「算是吧。」
月皊困擾極了。
她硬著頭皮問出來:「是真小妾還是假小妾呢?就、就是……我們要……要、同、同房嗎?」
她結巴得自己都聽不下去了,懊惱地咬住舌尖。
江厭辭抬抬眼,望向她。隔著一道春意盎然的粉嫩面具想像著她此刻的眉眼。
至於她的問題?
江厭辭思索片刻,坦然道:「如果你想的話。」
第三十章
願不願意和想不想,在很多時候是兩回事。
顯然,月皊並沒有想到這一層。她暈乎乎地抬著臉,擰眉望著江厭辭。
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傻乎乎仰臉盯著江厭辭瞧。她趕忙收回視線,一聲不吭地低著頭。
其實她很想說——她還是不懂。
江厭辭走到衣櫃前,收拾裡面的衣物。他將東西都收拾好了,那邊令松也將馬車準備妥當。
這一回,江厭辭倒是沒坐在車前,而是陪月皊坐在車廂里。
月皊悄悄往一側挪了挪,稍微離江厭辭遠一點。江厭辭自然知曉,只是裝作沒看見罷了。
馬車先穿梭在鬧市,人來人往,令松駕車的速度並不快。街道的喧囂斷斷續續傳進車廂。月皊偏著頭,一側額角牴在車牖,默默聽著外面的熱鬧。
後來馬車駛出鬧市,窗外的聲響便沒了,車廂里逐漸變得安靜下來。
月皊的目光不由慢慢移走,落在江厭辭身上。自兩人上了馬車,這樣長的時間了,他似乎就沒有動過,身姿挺拔地端坐著。
月皊忽然想起小時候,阿娘教導她人行立坐臥都要端正。她拉著阿娘的手撒嬌,將額頭枕在阿娘的胳膊上搪塞:「可是廿廿就喜歡軟乎乎靠著阿娘呀!」
阿娘摸摸她的頭,無奈地笑著。
月皊忽然想到,阿娘心目中的子女應該就是阿姐和三郎這樣一舉一動都端莊有度的孩子。
原來在懵懂無知的小時候,她曾讓阿娘失望過。
——這念頭一生,月皊心裡頓時不好受起來。
一瞬間,月皊又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自小,阿娘在府中請了好幾位先生教她和姐姐。這些先生不乏頗有名望的學者大家。甚至還有阿耶曾經的老師,欣然前來授學分文不取。
他們總是對阿姐讚不絕口,溢美之詞之後,往往要再加一句「不愧是江郎之女」。
月皊乖乖站在姐姐身邊,聽著那句「不愧是江郎之女」,羨慕得不得了。
可是先生們從不會將這句話用在她身上。先生們對她的評價只會是「三娘子進步很大」、「三娘子很用心」、「還可以」。只有教她和姐姐書法的先生,偶爾會誇她寫的字漂亮。
馬車拐了個彎兒,道路變得沒那麼平坦。一個小小的石子兒就讓車廂晃了一下,使得月皊貼著窗牖的額角撞了一下。她「唔」了一聲,立刻坐正身子,蹙眉去揉撞疼的額角。細白的手指頭偶爾碰一下面具的邊緣。
江厭辭望過來,問:「你這面具要戴到什麼時候?」
月皊沉默了一會兒,才小聲回話:「一直一直都戴著,戴一輩子。」
江厭辭吩咐令松去置辦的暫住地不大,是個二進的小院子。坐落在一條栽著垂柳的小巷的一側,可惜冬日寒冷,柔情的垂柳如今只是枯枝。小巷兩側挨著一家又一家的民間。還沒到傍晚,已有零星一兩家的煙筒升起絲絲縷縷的炊煙。
馬車敲響這條小巷,在家的人好奇地打開院門,朝外張望著,瞧瞧新來的鄰居。
馬車在小院門口停下,江厭辭先下了馬車,立在一側候著。月皊鑽出馬車,瞧了一眼對門門口正往這邊張望的婦人和兩個孩子,收回視線,一手扶著車壁,一手略提裙,抬步下了馬車,跟著江厭辭走進小院。
小院子不大,建造也有些年頭了,不過卻出人意料的乾淨整潔。庭院裡栽了一顆高大的杏樹,下方擺著石桌石凳。待杏子成熟時,敲杏而食,當很有些生活意趣。
月皊忽然想到小時候讀那些枯燥的書,她又看不懂,急得想哭,先生卻板著臉說貴女都要有學識,尤其是江家的兒女,參宴相聚時不能給家族丟臉。她當時便想著自己一點都不喜歡那些爭強鬥勝的華麗宴會,她寧願有一個小宅子,種滿喜歡的花花草草,靜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