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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哦」了一聲,略歪著頭,用手心去揉額角。
月皊深眠時,華陽公主已經起身梳洗過,之後又回到床榻上陪在月皊身側。
若不是時辰不早了,得用早膳,她倒是想讓月皊再睡一會兒。她喚侍女,侍女端著梳洗的器具和新衣進來。
侍女擰了帕子,要給月皊擦臉,卻被華陽公主接過來。她親自給月皊擦臉,在她微腫的眼周輕輕壓一壓。
月皊有些不好意思。她覺得自己這麼大的人了,還想阿娘給她洗臉實在是不像話。可是濕暖的帕子那麼溫暖,她半垂著眼,捨不得開口拒絕。
她乖乖坐在床邊,時不時抬起眼睛望向阿娘,慢慢紅了眼圈。
華陽公主給她洗了臉,又去給她擦手。月皊右手上的紗布已經拆開了,手心的傷口卻仍舊未痊癒,有著令人觸目驚心的疤。
華陽公主視線落在她手心的疤,目光多停留了片刻,才繼續溫柔給她擦洗。
「好啦,乾乾淨淨啦。」華陽公主將帕子遞給侍女。
月皊彎了彎唇,一下子想到小時候自己懶床,阿娘也曾對她說過無數次這句話。
月皊抬起臉,望著阿娘慢慢翹起唇角來,說出和小時候一樣的撒嬌話:「下次不懶床了。」
華陽公主用指背輕輕颳了刮她的面頰。
江月慢笑著走進來,道:「呦,果真是廿廿又懶床,讓我們一大群人餓著肚子等你。」
「這就起了!」月皊趕忙下床。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偏生唇角是掛著笑的。
到了前廳,江厭辭已經等在了那裡。沈家兄妹倒是沒來,他們自己吃過了。
一家人簡單用過早膳,便要啟程入城回府。今日的大年初一,賓客少不了,而且下午還需要進宮一趟。
今日外面飄著雪,雖不大,華陽公主也沒讓江厭辭在前面騎馬,而是讓他坐進了馬車裡。
華陽公主的車輿很是寬敞,坐了一家子四個人也綽綽有餘。回府的路上,華陽公主細細問著江厭辭這些年生活在外面的經歷。
江厭辭難得很有耐心地跟華陽公主說了許多這些年身邊發生的事情。當然了,他可不是個會訴苦的人,對於遇到過的苦難那是隻字不提。就算華陽公主格外問起,他也只是隻言片語地帶過。
「倒也順順噹噹長這麼大。」江厭辭給自己這些年的經歷來了個總結。
華陽公主上下打量著兒子,欣慰地點點頭。若說昨日第一次見,兒子面對她十分生疏,讓她心裡一點譜也沒有,今日再細細觀察,倒也對親生兒子的品行性子品出個大概。
月皊安靜地坐在姐姐身邊,仔細聽著阿娘和江厭辭的對話,又細細打量著兩個人的神情。見兩個人和和氣氣地說話,沒有半分不融洽,她那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江厭辭忽然望過來。
「我騙你什麼事情了?」江厭辭直接問出來。
月皊懵了。
他怎麼可以當著母親和阿姐的面兒,這麼問她呢?他腦子裡的弦都是直來直往,不能稍微拐個彎兒嗎?
果然,華陽公主和江月慢都轉過頭望向她。
月皊能怎麼說呢?說好了親親你你就對阿娘多笑笑,結果依然板著臉?
這讓月皊怎麼能說出口呢?
月皊蹙著眉,目光躲閃著,正挖空心思琢磨著怎麼找個藉口搪塞過去,車輿忽然停下來。
侍衛在外面稟話:「稟公主,正好遇到了諸位皇子去宗廟的車隊。」
今日是正月初一,皇子們一大早就要出宮去宗廟祭拜。往年陛下會親往,今年倒是沒親自去,而是讓皇子們代往。
華陽公主下令讓車隊停到一側,避讓著。
「下車嗎?」江月慢問。
華陽公主皺了皺眉,頗有幾分不愉。她道:「你與厭辭下去一趟,我便不了。」
江厭辭和江月慢下了車,候在路邊。江厭辭遠遠看見坐在馬背上的幾位皇子。他第一眼看見李漳,李漳卻並非為首者。江厭辭的視線挪到為首之上。
坐在最前一匹馬之上的皇子年歲不大,面如冠玉溫潤俊雋。幾位皇子身上衣衫皆以龍紋為飾,唯有他著明黃之色。
當今太子,李淙。
江厭辭下意識地回頭望向車輿。
車輿一側的小窗開著,垂簾也被挑開一角,露出月皊半張朝外望去的面靨。
江厭辭剛將落在李淙身上的目光移開,李淙便望了過來。李淙深看了江厭辭一眼,又順著江厭辭的目光,望向停在路邊的車輿。
李淙亦得了消息——恰巧碰見華陽公主回府的車隊。他握了握馬韁,略放慢馬速,經過車輿時,將馬停下來。
江厭辭看見小窗前的帘子被徹底垂放下來。
「皇姑,」李淙溫聲道,「今日有事在身,改日登門拜歲。」
「去罷。」車輿里傳來華陽公主略顯冷淡的答覆。
李淙深望了一眼垂簾遮擋視線的窗口,未多言,帶領著眾人繼續往前行去。
李漳稍離了隊伍,繞到江厭辭面前,笑著說:「有空的話,下午來府小坐。」
江厭辭頷首,這便是應了。
李漳也不多言,駕馬往前追去。
待皇家的車隊經過,江厭辭和江月慢回到車輿之上,車隊繼續前行。
安靜的車輿內,江厭辭望向月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