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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清晨的寒氣撲面而來,讓她慢慢清醒過來。她下了床,踩著鞋子連鞋跟也不提,便先細細打量著身上的衣裳。她沒有穿寢衣,而是白日著裝的常服,此時經過一夜,裙子上帶著些褶皺。
衣裙打了褶子,可比舊衣服還要不能忍受。她打著哈欠走到衣櫃裡取一套新衣裳。
她剛將衣裳換好,江厭辭推門進了屋。
月皊悄悄鬆了口氣,幸好早那麼一丁點。她仰起一張乖乖的笑臉,望向江厭辭:「三郎起得好早。」
「已了。」江厭辭道。
「啊……」月皊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又覺得很不好意思。
江厭辭道:「去梳洗,然後出門。」
月皊沒動,只抬起眼睫,眼巴巴望著他。她等了好一會兒,見江厭辭似不懂,她才小聲嘀咕:「三郎昨日說不能離你太遠的。」
月皊覺得江厭辭和她對於「不能離太遠」有分歧。在她看來,對方不在自己的視線里了,那就是太遠,哪怕隔一道牆,何況隔著那麼長的一條走廊。
見江厭辭皺了眉,月皊猶豫了一下,朝他邁過去一小步,輕輕搖了搖他的袖子,不好意思地低聲說:「你陪我去,我自己不敢……」
梳洗間距離這裡不過隔了兩三間房。江厭辭實在沒想到,她居然膽子小成這樣。
江厭辭垂目,望著月皊攥著他衣角的手指頭,沉思著。
他忽然想起來門裡只有小師妹膽子最小,那次門裡考核,小師妹也攥著他的衣角哭著不敢去殺狼。那個時候小師妹十一歲。
江厭辭當時沒有猶豫,一腳將人踹進了關狼的籠子。
時至今日,江厭辭才略微有些明白當年其他人為何都說他無情得不是個東西。
大概是他沉默太久,月皊抿了抿唇,眸色黯然地鬆了手。她的手輕輕垂落,還未落到腰側,江厭辭開了口——
「在這裡等著。」
江厭辭轉身出去,沒多久回來時,手裡端著一盆給月皊沐洗的熱水。
月皊翹起唇角來,歡歡喜喜地去衣櫃裡拿棉帕子和潔齒的齒木。她由衷覺得三郎可真是個和藹親切好心善良的人!
江厭辭立在窗前等著她。偶爾回頭望一眼。
月皊左手上的紗布已經拆了,右手卻仍然見不得水。她擰棉帕時小心翼翼儘量避免弄濕右手。如此,便顯得動作笨拙得很。
江厭辭本是隨意一瞥,想看她收拾完了沒有。可見了她笨手笨腳的模樣,竟也覺得有趣。他懶散倚靠在窗前,看戲似地瞧著月皊洗臉、淨齒。
「我收拾好啦。」月皊將帕子規整疊好,搭在盆邊,轉過臉來望向江厭辭。
她這慢吞吞洗臉的時間,足夠江厭辭剝了一個人完整的人皮。
江厭辭點點頭,又覺得不太對勁。他怎麼記得別的女子梳洗之後都要在臉上抹這個抹那個?
就連師門裡那些生吃狼肉的師姐們也要聚在一起討論誰家的胭脂好用。
當真是肌膚好得獨得上天偏愛,不需要膏脂來護?
江厭辭問出來:「你為什麼不擦粉抹胭脂。」
月皊臉上的笑容微僵,搭在桌子上的手也慢慢放下來,侷促地搭在腿上。她似不願意答,沉默了一會兒,才嗡聲低語:「我沒有……」
江厭辭:……
她什麼都沒有,就連身上的衣裳,還是上次因他誤解她搜身,而後來帶她去買衣裳當賠禮。
江厭辭沒再多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氅搭在臂彎,又拾了一旁的月皊的毛茸茸斗篷遞給她。
月皊接過來,一邊披在身上,一邊快步跟上江厭辭。
走廊與樓梯間人來人往,月皊緊緊跟在江厭辭身後,一步也不遠離。
「呦,這不是昨夜獨自喝茶的小娘子嗎?」一道豪放的嗓音在樓下響起。
同桌其他壯漢們大笑。
月皊貼著江厭辭的後背,緊張地問:「三郎,你打得過他們嗎?他們好些人!」
第二十六章
瞧見月皊貼在江厭辭耳後說話,那幾個壯漢將目光從月皊的身上移到江厭辭身上。知道月皊不是像昨晚那樣孤身一個人,這光天化日之下,幾個人暫時也沒再打趣,收回目光繼續吃酒。
月皊鬆了口氣,攥著江厭辭的袖角,低聲說:「我們快走吧。」
江厭辭瞥了一眼那幾個人,收回目光,帶著月皊走出了客棧。
宜豐縣的集市十分熱鬧,一個個攤位緊挨著擺在路兩旁。遠不是長安九環街那樣,九環街里即使是家包子鋪也裝潢得富麗堂皇。
月皊打量著一個個攤位,覺得很是稀奇,好奇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尤其是當小販吆喝著時,她總是忍不住詢問望過去。
可江厭辭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月皊乖乖跟在他身邊,便一直未停下腳步仔細去瞧,囫圇吞棗地瞧。哪怕她剛剛看見一個小販賣的小風車很好看,也沒走過去。
月皊偏過臉,悄悄打量著江厭辭。
江厭辭正在思量著這次來宜豐縣要辦的事情。
李漳親筆題詩的絲帕不見了——這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曾被坑害得攆去邊地三年的經歷,讓李漳如今是越發警惕。他聯想到父皇受寵的陳貴妃近日歸寧。便把這兩件事聯繫到了一起。
「你是懷疑有人要將你題詩的帕子放在陳貴妃身邊,再栽贓你與陳貴妃有染?」江厭辭初聽到李漳的懷疑時,覺得十分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