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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還殘著一點餘溫。
外面陸續有婢女輕淺的腳步聲。月皊知道時辰不早了,她該起來了。她坐起身,蹙了蹙眉,沒一下子將被子徹底掀開,而是掀開了一角,偷偷望了一眼。然後她望了一眼江厭辭給她放在床頭的新衣裳,稍微猶豫了一下,沒有去拿新衣,而是將堆在腳踝上的寢褲提上來。她尋了好一會兒,才尋到自己的腰帶,匆匆將褲子系好,下了榻。
——她身上起了汗,想先洗個澡。
月皊站在水中,讓溫熱的水流澆著她。她忍不住偏過臉去,望向胯側。
那粒小紅痣周圍有一點紅印子,那是江厭辭咬過的痕跡。
水流沿著她的身體逶迤流淌,水痕溫柔地撫過他咬過的痕跡。月皊將手指頭挪過去,用指腹點了點那粒小紅痣,隱約明白江厭辭是故意要咬這枚痣。
收回手前,月皊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小紅痣周圍的咬痕。她收回手,望著自己的手指頭髮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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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認真地吃著東西,抬眼時發現阿娘正蹙眉望著她。月皊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阿娘,我身上哪裡不對嗎?」
「沒有。」華陽公主笑笑,給女兒夾了一塊肉,「廿廿瘦了好些,得好好補補才成。」
「也沒有瘦很多呀。」月皊這樣說著,還是乖乖夾起碗中華陽公主遞過來的紅燒肉,張開嘴咬上去。
可是下一刻,她就皺了眉,將臉偏到一側去。
侍女見了急忙地上小碗,接過她吐出來的紅燒肉。
華陽公主握著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一根筷子從她手中掉落。筷子落在桌面,又掉到地上的聲音將華陽公主的思緒拉回來。
「姜味兒太重了。」月皊解釋。
「哦,這樣。」華陽公主接過侍女遞來的新筷子,再看桌上的道道精緻菜餚,卻全然沒了胃口。她不由地又將目光落回月皊身上,看著她用膳。
月皊吃東西的時候向來很專注仔細,一小口接一小口地吃下去。華陽公主瞧著月皊胃口不錯,進的膳食量也比往常多了許多。
華陽公主放下筷子,拿起茶盞,抿了一口花茶,試探著開口:「昨天晚上怎麼沒有回榮春堂?」
月皊正在吃一塊水晶龍鳳糕,聽見阿娘問話,趕忙先將水晶龍鳳糕放下,望著華陽公主,端坐地聽著。
「我等了好久,阿娘這邊的客人也沒有走。又那樣晚了,三郎想歇下了,我就沒有再過來。」月皊解釋完,繼續去拿那塊水晶龍鳳糕來吃。她剛剛張開嘴,還沒咬上去,忽想到了什麼,重新將水晶龍鳳糕放下,一雙明澈的眸子望著華陽公主,小聲問:「阿娘是不准我再宿在觀嵐齋嗎?」
「那倒沒有。」華陽公主重新笑起來,「快吃你的。」
「嗯。」月皊的眼睛重新彎起來,張開嘴來吃甜甜的水晶龍鳳糕。
華陽公主面帶微笑地望著月皊吃甜甜的點心,實則心裡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廿廿說她和三郎從來沒做過那事,所以自然從未喝過避子湯。
可是她為什麼要一大早洗澡?昨天晚上她可是宿在江厭辭的床榻之上的。這裡還有個前提,這兩個天天同床共枕的人隔了幾日再重新睡在一張床上。華陽公主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詞兒——小別勝新歡。
呸呸呸。
華陽公主趕走這亂思。可又忍不住想起其他的可疑之處……
一塊紅燒肉而已,廿廿為什麼想吐?
更何況上次月皊說她的月信已經很久沒來過了。
最最重要的是,一個氣血方剛的年輕人,一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美嬌娘,同榻而眠不是一日兩日了,真的就什麼都沒發生過?
華陽公主長長舒出一口氣,心裡有了一個很壞的猜測——莫非廿廿對男女之事不懂,做了懷了還以為什麼都沒發生過?
華陽公主因為這個猜測而心驚。這猜測荒唐,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華陽公主又不由想到月皊的初潮本就比尋常姑娘家晚許多。她初秋時來的初潮,距離今日也還不到半年,她在那方面遲鈍迷糊些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況她遲鈍迷糊的方面本來就不少……
月皊抬起眼睛來,望著面色奇怪的華陽公主,問道:「阿娘,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呀?」
「吃完飯再說。」華陽公主道。
月皊眨眨眼,仍舊用一種疑惑的目光望著華陽公主。
華陽公主扯出慈愛的溫柔笑容,溫聲道:「一點點小事。等你吃完了咱們再說。不急、不急。」
待月皊吃好了,剛剛還說不急的華陽公主立刻牽了她的手,將人領進屋子裡去,又將所有的下人都屏退。
月皊望著華陽公主的臉色,問:「阿娘,到底是什麼事情呀?」
華陽公主壓低聲音,問:「廿廿,你知道男女床笫之間到底是怎麼個章程嗎?」
月皊忽地睜大了眼睛。她哪裡想得到阿娘一開口問的就是這事。即使是母女,月皊也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她將臉轉到一側去,小聲地說:「不、不知道……」
她眉心微微蹙著,在心裡盼著阿娘別再多問了才好。
華陽公主沉吟了片刻,道:「你在這裡等著。」
說完,她立刻腳步匆匆地走出了寢屋。她朝院子裡的侍女招招手,吩咐:「去請個大夫來。」
「慢著。」華陽公主壓低聲音,又囑咐著要請精於哪方面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