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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等什麼明天了!」老鴇粗暴直接打斷月皊的話,伸手接過丫鬟遞來的一碗湯藥。
「好孩子,來張嘴。」
碗中湯藥味道粘稠濃郁,月皊以前在教坊時聞到過這種味道。那一次,她眼睜睜看著老太監將這藥灌給一個小娘子。她不知道那個小娘子那天晚上遭遇了什麼,可第二日那個小娘子衣衫不整神志不清般跑下樓,一下子躍進一口枯井。
「不、我不喝……」月皊搖頭,拼命向後躲。
「抓住她!」老鴇收了笑臉,臉色瞬間冷下去,「就你們這些人的手段我可見識多了。來了我回春樓就得乖乖聽話,把那些小心思都收起來!」
兩個丫鬟衝過來,一左一右鉗制住月皊,老鴇親自掰開月皊的嘴,將整碗苦澀的湯藥盡數灌了進去。
老鴇冷笑著將空碗放在一旁,兩個丫鬟也鬆了手。月皊趴在床榻上,雙手壓在脖前,劇烈地咳嗽著。她想將藥吐出來,可什麼都吐不出來。
「好孩子。」老鴇重新笑起來,滿是褶子的手輕撫著月皊的脊背,「哪個來了這裡不是要死要活,最終受苦的總是自己。你聽話,媽媽就疼你。熬過了這一晚,你就長大了。」
月皊伏在床榻上大口喘息著,整個人軟綿綿的。她忽然一下子跑下去,朝著窗口的方向奔去。
「快攔住她!」
月皊的手剛碰到窗欞,兩個丫鬟已經抓住了她。
「敬酒不吃吃罰酒!把她給我綁起來!」老鴇動了怒,使勁兒拍了桌子兩下,將桌子拍得砰砰響。
第二十八章
老鴇關了房門,扭著腰往樓下走。身邊丫鬟問:「媽媽,現在去喊人過來教訓她嗎?」
「急什麼?」老鴇吊梢眼往上一挑,「現在讓阿大阿二他們上來教訓她,還不是搞得要死要活。等上一個時辰,等藥效上來,咱們再讓他們哥兒幾個進去,那就不是教訓,是雪中送炭嘍。」
老鴇抱著胳膊往樓下走。在她眼裡,調教新來的姑娘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當然了,被送過來的人是不是黃花閨女,「教導」的方式也不同。
聽賣這小娘子過來的人說,這小娘子是給人家當妾室的。既然這樣,老鴇就沒打算用溫柔的法子。
進來的第一天下手狠一些,把所有的臉面都生生撕下去,過了這一晚啊,那就是新生!
老鴇回憶著月皊那張漂亮臉蛋,心裡快樂地哼起小曲來。她們這種地方,最值錢的東西不就是臉嗎?至於是不是懂事,暫時不重要。那不是還有她嗎?經她一手「教導」,呆子也能懂事會討男人歡心!
月皊被綁住手腳,扔進床榻里側。
午夜的涼風從窗縫溜進來,吹拂起粉色的輕紗床幔,亦帶來屋內薰香的粘濃味道。
月皊不是不知道老鴇想幹什麼。
她蜷縮著躺在床里側角落,眉心緊緊皺著。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要經歷這麼多事情。還是說她上輩子做了孽,這輩子就是要來還債的?
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堅強地活下去——這念頭,竟也發生了動搖。
是不是死了,就什麼都解脫了?
眼淚一顆顆落下來,早已濕了枕巾。可是她不確定,如果她就這樣死了,阿娘會不會難過?她沒有如阿娘所願那般成為縱烈風寒雪亦傲然枝頭的紅梅,阿娘會不會失望?
她甚至也會想,她若今日死在這裡了,三郎和魚魚姑娘會不會自責?
疼痛的感覺讓月皊越發蜷縮起身子來。疼痛,是因她手上的傷口在剛剛拉扯間裂開了,紗布也已脫落。雙手被綁於身後,她看不見自己的手,只覺得手心粘稠濕漉,還能聞到血腥味。
她疼得小聲地哭,斷斷續續。因為疼痛,也不僅僅是因為疼痛。
不過到了後來藥效慢慢發揮作用,她又開始慶幸手上傷口的疼痛,刺激著她,讓她清醒,讓她短暫地抵抗著藥效。
慢慢的,手上傷口的刺痛感覺也不能讓月皊保持清醒了。陌生的、難捱的滋味慢慢席捲,逐漸淹沒了她。
她咬著唇,小幅度地轉身,摩挲間,一隻鞋子脫落。
神志似乎只有在手心傳來一陣刺痛時,才得以被短暫地拉回。蜷縮著的她,開始發抖,脊背上的衣衫逐漸被香汗打濕。
月皊聽見雜亂的腳步聲,又聽見說話聲,隱隱約約辨出是老鴇的聲音。
老鴇在說什麼?
月皊整個人燒了起來,迷迷糊糊地分辨了一會兒,才勉強知道老鴇在說什麼——「……不許進。」
沉甸甸的沙浪襲來,一遍遍拍進月皊的腦海。讓她頭疼欲裂,與之相伴的還有難以言說的不知是苦還是樂的陌生滋味。
「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
月皊身上幾乎濕透了,她的身子不停地發顫。她想睜開眼睛看一看是什麼人進來,想看一看如今的境地到底是怎樣的糟糕。可是她的眼瞼沉重睜不開,唯有淚水不停溢出。
「吱呀」的一聲,是房門又被關上的聲響。
月皊被捆綁在身後的手腕忽然一松,她血流不止的手下意識地顫了顫。縱使疼著,她也下意識地想要掙扎,想逃,想要向後退去。
「月皊。」
是誰在叫她的名字?月皊大口喘著,眼淚與香津淋淋。不要叫她的名字。她不想當月皊了。那些知道她過去的人,大抵都在笑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