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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間屋子不僅光線暗,連張多餘的桌子也擺不下。她讓花彤拖了張桌子在小間門外,也不坐椅子,站在桌後寫下做小首飾要用的材料,讓花彤一會兒出去買回來。
花彤立在月皊身側候著。她頻頻望向月皊,打量著月皊臉色。
月皊也清楚自己不太會藏心事,她不想讓花彤擔心,也怕她追問,開口將她支開:「你去收拾行李。咱們明天要去別的地方。」
花彤驚訝地瞪圓眼睛,問:「去哪?三郎該不會把咱們賣了吧?」
月皊沒多解釋,只是說:「別瞎想。也不用多收拾,只帶一套換洗衣裳就好。」
花彤壓下一肚子的好奇,一步三回頭地轉身去收拾。
江厭辭回來之後去了書房,本是想隨便寫幾個字,將書畫籌要用的東西交上去。
可是他坐在書案後,並未動筆,長久凝望著案上灑逸清雋的「江宴辭」三個字。
吳嬤嬤端著茶水進來,將茶水擱在案上,開口:「大殿下身邊的人過來了,說是那邊一切準備妥當。問一問三郎何時啟程去宜豐縣。」
江厭辭想了一下,道:「明晚。」
他叫住轉身要出去的吳嬤嬤,道:「去二娘子那裡一趟,把月皊的身契要過來。」
卻不想江雲蓉並不在府上。
「今兒個一大早,二娘子驅車去了蓮花莊,給一個表親姐妹過生辰。今晚也未必能回來。」吳嬤嬤稟話。
江厭辭沒有猶豫,道:「帶人去她住處翻。」
頓了頓,江厭辭補充:「若是翻不到,讓令梧追去蓮花莊討要。」
吳嬤嬤皺眉,詢問:「若二娘子不給……」
江厭辭打斷她的話:「明日午時前我要見到月皊的身契。」
——他總得在走之前,將月皊的事情安頓妥當。
「明白了。」吳嬤嬤明白這是不管什麼法子也要拿到東西。她垂首行禮,轉身出去辦。她先去江雲蓉的住處搜,江雲蓉院子裡的人被她訓斥得沒敢攔,結果一無所獲。吳嬤嬤便依言吩咐令梧。
令梧皺著眉問:「若二娘子不給,是哄騙啊還是強搜?」
吳嬤嬤板著臉瞥他一眼,道:「明日午時前帶不回,你也不必回來。」
聽了這凶話,令梧反倒咧嘴笑了,說道:「那我心裡就有數了。」
江厭辭又喚了孫福,讓他送錢票給月皊。可是孫福很快回來,搖頭道:「姨娘不肯收。」
孫福打量著江厭辭的神色,笑著細聲道:「要不三郎親自送去?」
江厭辭沒去。
月皊寫材料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地走神,本是一會兒就能寫完的東西,愣是拖了半個下午。
她將單子遞給花彤,望一眼陰沉沉的天幕,柔聲叮囑:「時辰不早了。別跑太遠,先買一部分也成的。」
花彤應了。可她剛出去沒多久,又小跑著回來,還帶來了紅兒。紅兒又套上那身良家婢的衣裳,笑盈盈地給離娘帶信:「我們娘子去問了琳釵鋪子的老闆娘,果真還沒尋到修首飾的人。那家老闆娘正急得團團轉,問三娘子願不願現在就過去一趟。」
月皊自然是願意的。
已是傍晚時分,沉睡的玉瀾畔將要醒來。紅兒得開始今日的忙碌,不能陪月皊過去,只交代了地址。
花彤問:「只我們兩個過去嗎?」
月皊從開著的廳門看見江厭辭正往這邊走,她輕輕擰了下眉,然後立刻轉身鑽進了自己的小間。
花彤不明所以,跟著躲進去。
月皊垂著眼,抵牆而立,聽著江厭辭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再逐漸遠離,直到聽不見響動了,她才悶聲低語:「嗯,就我們兩個。」
她不想再給江厭辭添麻煩。平白無故的,哪好意思再去跟他借小廝。
沒誰家會嚴格拘著小妾不讓出門,只是出於規矩和臉面,沒哪個小妾會帶著個婢女隨意出門。
反正明日就會離開江府,月皊也管不了什麼規矩和臉面,帶著花彤出了江府。反正,日後她身邊也不會有小廝丫鬟一大堆,她總得適應一個人去面對很多麻煩事。
月皊抬起臉來,望著陰沉的天幕。日頭被厚厚的烏雲遮去,一片黯淡,許是將要落雪。
月皊揚起唇角扯起一絲笑容來。多麼糟的事情都經歷了,人總要往前走。與其傷春悲秋,不如想一想怎麼賺錢養活自己,養活花彤。
她微笑著拉起花彤的手,甜聲糯語:「正好!等從琳釵鋪子出來了,咱們一起去買材料去!我還沒賺過錢呢。等賺了錢給花彤買簪子!」
月皊帶著花彤前腳從江府西門出去,府里的下人就將事情稟到了江厭辭面前。
「姨娘下午寫了些做姑娘家小玩意兒的材料,這是自己出門去買了吧。」芳甸道。
孫福接話:「吩咐一聲就是了,姨娘怎麼還自己跑一趟。」
孫福這樣的人精哪裡瞧不出來這兩人今日出去一趟,鬧了彆扭?他漆亮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打量著江厭辭的神色,笑眯眯地提議:「也不知道買的東西多不多,指兩個人去接姨娘?」
江厭辭點頭。
孫福瞧著江厭辭還關心月皊,心裡有了譜,立刻吩咐幾個小廝去尋人。
可是派去的小廝沒有找到月皊。
「你說什麼?」江厭辭抬眼,盯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花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