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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鮮亮料子,還是留給年輕的穿吧。」沁嘉最後挑了一個湖水藍,一個明黃色,笑睨著瑾貴妃,「陛下還是很寵你的,這麼重要的活動,直接繞過皇后交給你辦。」
「皇后還是個孩子,陛下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林瑾在後宮中年紀最長,資歷最深,暫時管著後宮諸事。
方才這句話,沁嘉不知該如何往下接。
當初幼弟登位,為了鞏固皇權,納了林、李兩家女子為后妃,林家固然勢大,但根基不如李家深厚,加上林瑾年紀偏大一些,前年將立後的事提上日程,她就由著皇帝的喜好,立了李家的女兒。
因著這事,她一直覺得有些對不住林瑾,畢竟當初是自己主動拋出橄欖枝,召見林國輔並特地指明要嫡長女入宮。
看她怔愣不說話,林瑾『撲哧』一聲笑了:「你是在擔心我不受寵嗎。」
「陛下雖然不常來,可封賞從未少我的,且後宮中大小事都由我做主,不比皇后那個小哭包強得多。」
「嗯……也是。」沁嘉沒有經驗,不懂男女之間相處,到底要怎樣才算好。
但像林瑾這般,能獲得夫君尊重,又手握後宮賞罰大權,應是不需要擔心的。
」對了,我還想問問殿下,那些傳聞到底是怎麼回事,陸含章難不成還真有個未婚妻。」林瑾終於抑制不住八卦的心,巴巴湊過去問。
沁嘉瞥她一眼:「什麼未婚妻。」
尋常誰又敢拿這種事來污她的耳朵,陸含章哪來的未婚妻,她怎麼不知道。
林瑾來了精神,將各個版本的流言,都跟她詳細分解了一遍。
「若真如此,倒是本宮的不是了。」她沒什麼誠意的說著,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當初想著反正要成親,不如就挑個模樣順眼點的,若知道後續會這麼多麻煩,就選個不那麼打眼的了。
相較於這些滿天飛的流言,有關她身上的蠱毒,倒是被皇帝跟蕭容昶兩人瞞得滴水不漏。
「依我看,這事定有蹊蹺。」林瑾看了眼她神色,從盤子裡撿了一顆葡萄,剝了皮親自餵進她嘴裡:「你說,會不會又是你那皇叔在後面弄鬼。」
「有可能。」沁嘉覺得葡萄真酸,又不方便當著她吐了,蹙著眉咽下去,拿扇子猛扇了幾下臉。
林瑾無奈嘆了口氣,心道她還是這樣,說話滴水不漏,非得要到最後一步,才能讓人見識她的手段。
當初,逼夙王出家的時候就是如此。
打量眼前一身華麗宮裝,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美艷逼人的女子,林瑾暗暗嘆息,一個女人擁有這樣的容貌,又有如此強硬的心腸,天下間還有什麼事做不成呢。
不外乎前兩年,朝中人人都對她避如蛇蠍,懼如猛獸。
想到那件往事,她覺得自己也不是很悲慘,不就是被閨中密友和父親合謀賣給了皇家麼。
那位,可是一顆真心被戳成了篩子,心冷得跑去落髮為僧,至今還在廟裡住著呢。
第8章 沁嘉,沁嘉……
夜半,僧人在敲鐘,井沿幾隻雀鳥撲騰著翅膀驚起。
這鐘每個時辰撞一次,有時候擾人酣眠,有時候又是救命的稻草,能將人從一重重噩夢中拖出來。
藍夙睜開眼,短暫的怔忪之後,起身走到院子裡的古井旁,默默提起一桶水,朝自己兜頭澆下。
來到法華寺修行已經快五年了,無論白天心態多麼安靜祥和,晚上仍然會做夢。
剛才的夢裡,他還穿著當年攻城時那身黑色玄鐵鎧甲,騎在靈玉上,俯視宮門前迎接自己的美麗女子。
沁嘉,沁嘉……
這個名字浮上心頭,又被他狠狠壓了下去,胸口感到一股鈍痛,一如當初被她拿刀刺進胸膛時的感覺。
「沁嘉。」終於,嗓音乾澀的說出這兩個字,整個人如釋重負。
這五年,你可知我怎麼過來的。
因為他的一次失誤,黑羽軍那麼多的亡魂,要多少年才能超度得完。
很多次夢中驚醒,他只希望自己從未踏上過那條回宮的路。
七年前先皇駕崩,他率軍從嶺南回來奔喪,才到半途就被宮裡的掌印太監徐忠義截住,那人拿著皇后鳳印引他去了一間林中竹屋。
當時他不知天高地厚,以為呈現在眼前的,就是這世間最溫柔美好的一切,他有本事掌控全局,親手剝去糖衣,再慢慢的將其吃下。
一生戎馬征戰,從未因任何人、任何事停留,那一回,卻在竹林中滯留了整整三日。
井水侵入肌理,徹骨涼意使他清醒過來,旁邊小沙彌淨明捧來一封書信,面色忐忑的望著眼前濕發及肩的年輕男人。
自從師叔開始蓄髮,便與這間寺廟格格不入起來,人也變得越來越陌生。
近來時常有陌生的黑衣人給他送信,師父說,師叔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藍夙看了眼小沙彌,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抬手揉了揉他的頭。
淨明深吸口氣,大起膽子問道:「師叔,您要走了嗎?」
他接過信,拆開看過之後,臉色並未有什麼變化,語氣溫和道:「師叔要去辦一件事。」
「那師叔辦完那件事,還會回來嗎?」淨明天真的問。
「嗯。」藍夙淡淡的應了一聲,轉身往回走去。
曾經兩年的時間,他被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玩弄於股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