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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你若是還喜歡夙王,管他什麼祖宗規矩,朕便做一回主,讓您隨他去嶺南做王妃。」皇帝語調認真,一臉堅決不似作偽。
沁嘉挑眉看他,忽而輕輕笑了起來:「做王妃有什麼好,哪有長公主的日子舒坦。」
「陛下現如今大了,莫不是嫌棄臣在旁邊囉嗦,想隨便趕臣去個邊角旮旯地方,眼不見為淨。」
夜明珠的輝映下,那張臉依然是明艷照人,比之少女時毫不遜色。
沁嘉恍惚想起七年前,年幼的小皇帝在她懷裡哭得直打嗝,可憐巴巴望著她:「皇姐現在天天跟夙王在一起,他們都說,皇姐喜歡他喜歡的不行,連朕的皇位也要送給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阿姐,別丟下朕。」這一句,是此刻耳邊正聽到的。
以幽雲十三州龐大的財力,加上黑羽令,天晟盡可收入囊中。
即便當年藍夙明確說了不要帝位,但只要他人在京都,皇帝便永遠活在他陰影之下。
如今,皇帝終於長大了……
「阿姐,阿姐……」少年雙目垂淚,一如當年那個茫然無措的孩子。
沁嘉心底浮起一絲憐愛,將手放在他頭頂輕輕撫摸,柔聲保證:「陛下,臣會一直陪著你。」
直到,掃清跟前所有障礙。
五年前,從城樓上遠眺的那一日,她已然尋到了新的劍刃。
這是一把更加年輕,且不會因時勢輕易改變初衷的利劍,她看重這把劍,甚於當初。
第10章 不能在那裡,在這裡好不好。……
就在沁嘉的風評被突然殺出來的未婚妻弄得急轉直下時,陸含章本人出來闢謠了,那名女子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自己上京之前曾拜託她照顧病重的母親,且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根本不適合顛簸勞頓,不知她為何要帶著母親進京來。
至於那在半途截殺他們的歹人,至今官府仍在追查,可苦於沒有證據,很大程度上就不了了之了。
既然長公主那邊已經明確表示不再追究,陸含章也就沒被定罪,但他若還想為自己討回幾分公道,也是絕不可能了。
雖然沒了駙馬身份,無需致仕,但喪母也要丁憂三年。
打點好行裝,他便準備回鄉操持母親的葬禮。
離京那天,陸含章去文淵閣看望幾個同窗,脫去狀元吉服,穿著一身單薄青衣,瘦骨嶙峋,面無人色。
曾經意氣風發的狀元郎,在短短一個月便成這副落魄模樣,著實令人唏噓不已。
文淵閣中好幾位新進文員,都是從這次科考中脫穎而出的舉子,看見他,都有幾分兔死狐悲,順帶對長公主頗有怨言。
苦讀十年書,一朝狀元及第,卻因被公主看中,從此就要斷了仕途,換成誰都不會甘心的。
「好男兒當志在四方,怎可因貪圖美色亦或是榮華富貴,棄了文人的風骨,甘當被圈養的金絲鳥。」幾個青年圍住陸含章,輪番出言安慰:「霽寒君請節哀,此番回去好生休養生息,三年後,我們說不定還能再次聚首。」
「要我說啊,霽寒這次就是吃虧在一張臉!」一名新入職的編修忍不住說出實話,周圍人皆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被那位看上,可真是倒八輩子霉了。」一名胖胖的編修吐槽。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吧,哈哈,縱使再瘦個二十斤,你也不會有這種危機的。」
「霽寒兄這回算是逃出生天,往後還有起仕的機會,可不知道下一個倒霉蛋是誰。」幾人七嘴八舌在那小聲議論,壓根沒留意到不遠處有人過來。
陸含章警惕性最高,忽然間神色一凜,俯身參拜:「學生參見首輔大人。」
蕭容昶昨晚從太皇太后處出來,聽聞沁嘉帶著尹少君進宮去了,才又回了文淵閣,在案前坐了一整晚,眼下一圈淡淡的青色,神思也有些昏昏然。
昨晚在離宮茶水室發生的事,事後想起,只覺得自己猶如被什麼給蠱惑了。
想到長公主身上蠱毒的由來,以及那句「各取所需」,蕭容昶頓感到頭疼不已。
剛出來透口氣,就聽見陸含章等人在那議論。
恰好從那句「倒了八輩子霉」開始,句句不落聽進耳里,心情不禁變得更為複雜,甚至都忘了懲戒他們的言行無狀。
他自小不喜女子觸碰,當年考入國子監後,京中很多權貴都想讓自家女兒和他接親,都被拒絕了,久而久之,就落了個不近女色的孤僻名聲,甚至有人在背後揣測,他是否身體有疾。
直至登上高位,再無人敢議論這些,他本人更是對那些自薦枕席的女子嚴懲不貸,以絕後患。
可是那天晚上,他確確實實沒有把持住,且對象,還是一直與自己針鋒相對,傳言中喜愛豢養男寵的沁嘉長公主。
事後,她卻將最為荒唐的那一段,遺忘得乾乾淨淨……
蕭容昶容色微微發燙,經過陸含章時,鬼使神差看了他一眼,對方慌忙下跪:「學生叩謝大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永記心間。」
「嗯。」蕭容昶淡淡應了聲,見其背著包袱,心知他是要回鄉丁憂了,終究覺得有些惋惜,道:「你且回去,待三年孝期滿,我會寫封舉薦信,讓你去外省補個差使。」
去外省?
陸含章有些茫然的抬頭:「自來三甲及第都是在京中任職,緣何學生將來要去外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