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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已經很多年不會去想起阿娘和弟弟,可今日卻因為手中沉甸甸的毒-藥而忽然想起了家人。
她忽然覺得阿娘對她也是很好的,雖然也會偏心,可至少不會像太后這樣因為偏心要另外一個孩子的性命。
剛剛青雁進到太后寢殿時,聞溪並沒有跟進去,不知道太后與青雁的對話。聞溪瞧出青雁的神情不對勁,青雁不說話的時候也會自然地翹起唇角,不是眼下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以為青雁還在記掛那個小姐,沉著臉說:「有些你那個小姐的消息了,但是還不確定。也就最近這幾日就會送回確切的消息。」
青雁輕「嗯」了一聲,再沒吭聲。
到了府門,青雁下了馬車往後院走,問:「聞溪,你說湛王今天會回來嗎?」
「不知道。」聞溪的聲音硬邦邦的。
青雁繼續往後院走,不經意間看見長柏和聞青站在抄手遊廊里說話。她眉心輕輕蹙起,問:「這府里的下人都是長柏從宮裡挑的嗎?」
「除了白管家身邊的那幾個,其他的都是。」
青雁忽然停下腳步,想了想,說道:「走,我們去永晝寺。」
「現在?」聞溪驚訝地問。
青雁點頭,已經轉身,腳步輕快地往外走。
長柏抬頭時,剛好看見已經往這邊走的青雁忽然轉身,身姿輕盈,裙角翩飛。長柏恍惚了一下。
青雁如今住的這宅院距離永晝寺可不算近,驅車要兩個多時辰。青雁坐在馬車裡,掀開垂簾,從軒榥望出去,堪堪見到遠處的山間寺宇,晚霞燒滿天。當她到達永晝寺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聞溪古怪地看了青雁一眼,說道:「你確定要夜入寺廟?也不怕方丈將你趕出來。」
「那聞溪姐姐帶我翻牆!」
聞溪下意識地想要訓斥她不成體統,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聞溪早已不再對青雁的舉動過分挑剔評判。
而事實上,青雁剛從宮裡出來的時候,段無錯已經得了消息知道太后給了她無香散。
段無錯笑笑,沒怎麼在意,悠閒地攪著缸中醃浸的雁心蘭,淡淡的酒香飄出來,在山寺間這處僻靜的小院中慢慢氤氳著。
一個小和尚在木門外探頭探腦了好一會兒,直到段無錯側過臉看向他,小和尚才摸了摸自己的小光頭走進來,不好意思地說:「不聽師兄,有人找你。」
「什麼事?」段無錯握著長木勺盛雁心蘭的汁液,他以為是寺中哪位老和尚又要找他過去說佛理。
小和尚扭捏了一陣,臉上忽然紅了,段無錯詫異地瞥了他一眼,道:「不妄師弟六根似不大清淨。」
不妄小和尚才八歲,聽段無錯這麼說臉蛋更紅了,他急急解釋:「不是我!是你娘子找上門了!」
說完,小和尚轉身一溜煙跑遠了。小和尚很不理解,都是念著同樣的經文吃著同樣的齋飯拜著同樣的佛陀,不聽師兄怎可連五戒都不守,還能有娘子……
不聽師兄的娘子可真好看呀。
不妄不到一歲被送到山上來,他長這麼大幾乎沒見過女人。原來女人那麼好看的嗎?和他們這群山裡的和尚完全不同,而且也不像師兄們說的那麼可怕……小和尚不妄突然之間對師兄們所言「女人如惡鬼」的說法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永晝寺在山頂,從山下到山頂修的石階很高。青雁一口氣走上去,氣喘吁吁,雙頰也因為走了太久而緋紅著。天際晚霞還餘一點紅,紅不過她的雙頰。
大師兄不嗔立在寺門前,不敢擅邀她入寺,請她稍後,派人去知會段無錯。不嗔垂目,一粒一粒捻著佛珠。
段無錯走來時,便看見一群和尚躲在門後,偷偷往門外看,隱約還能聽見他們的小聲議論。
「……這個就是不聽師弟的娘子?」
「你們聞到了沒有?好香啊,女人身上都這麼香噴噴的?」
「之前還在寺里避雨夜宿,那時候遮著臉沒看見長什麼樣子。沒想到……」
段無錯輕咳一聲,道:「方丈。」
那群和尚立刻直起腰,捻著佛珠手串念起阿彌陀佛。甚至有人一本正經地說:「美不在皮骨,自在佛中!」
不知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方丈根本不在,只有緩步走來的段無錯。有人「切」了一聲,繼而一群和尚四大皆空地四散而去。
段無錯抬步立在石階上,站在剛剛那群和尚所在的地方朝半開的寺門往外望去。
有那麼好看嗎?
——不過爾爾嘛。
不嗔回過頭:「不聽師弟。」
他轉身對青雁行了佛禮,然後念一句阿彌陀佛,轉身進了寺內。剩下的事情,顯然是交給了段無錯。
段無錯走出去,問:「來做什麼?」
「來找你呀!」青雁回答完,眸子轉了轉,眼角餘光瞥著寺門,心虛地小聲問:「不方便嗎?」
「進來吧。」段無錯轉身往回走。青雁急忙跟上去。
天際最後一點的霞光消失了,徹底黑下去。寺內的石燈被小和尚一盞盞點亮。
段無錯有自己單獨的小院,在偏僻之地。
進了屋,青雁也不往裡面走,低著頭翻找了好一會兒,然後將無香散丟給段無錯,說:「太后讓我用這個毒死你!」
段無錯不咸不淡地說:「那夫人為何不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