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頁
段無錯偏過頭,居高臨下地睥著李將軍,也不說話。
斂王皺眉,飛快琢磨著段無錯的用意。斂王疼愛花朝公主,可他是陶國的王爺、將軍,將國之安危放在第一位。
李將軍不同,當初他能豁出一切幫花朝公主隱瞞,自是願意為她生為她死。
隨著李將軍跪下來,大殿之內也跟著安靜下來。
立在一旁的興元王冷眼旁觀,多看了段無錯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即使段無錯主動放權,可只要他想重新收回一切,誰也阻他不能。看看這因段無錯沉默而鴉雀無聲的大殿,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樣的人,他怎麼能留。
他抬頭看向高座上的太后,太后臉色很沉。顯然不喜段無錯的言辭。
皇后輕咳了一聲暗示皇帝,皇帝茫然地望向皇后——皇后的暗示是什麼意思?是他要說話嗎?可是他要說什麼?
皇后無奈,只能自己開口:「斂王為思皇妹而來,如今到了卻道我們京都的花朝公主是假的,這著實讓人覺得不敢相信。那花朝公主本宮見過,紫眸動人容貌脫俗。」
「對對,」皇帝跟著接話,「花朝公主負氣含靈,怎麼就是假的呢?」
皇后涼涼瞥了皇帝一眼。
「陛下和娘娘有所不知。本王當初的確啟程時,的確是為了看望蕪兒。只是來羿國的途中才得知真相,幸得找回公主。」
「斂王的意思是真正的花朝公主在你身邊?」
「自然。今日本王進宮,蕪兒也一併跟來了。說出假公主冒充一事,的確對兩國友誼有影響。可本王不忍小人作祟,更不忍蕪兒失去她的身份。這的確是我們陶國的疏忽,待本王回國,會另尋三百美人送來羿國以示誠意。」
聽見斂王說再送來三百美人,皇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皇后眸色沉了沉,開口:「既然真正的花朝公主今日到了,便請上來一見。本宮倒是想見見陶國真正的第一美人。」
段無錯立在一旁,聽著殿內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大殿內有朝臣偷偷去看段無錯的表情,只見他唇畔噙著一絲淺笑,看不出情緒。
花朝公主款款而來。她以幕籬遮面,沒有穿隆重的宮裝,可是一個人的氣質從她走路的姿勢,甚至只是一動不動立在那裡都能看得出來。
「給羿國的皇帝太后和皇后問安。」花朝公主微微屈膝行了一禮。動作輕緩,帶著一種由內而外的天生高貴。
她摘了帷帽,柔紗擦過臉頰,逐漸露出容貌。
膚若凝脂,面若桃花,鳳眼眼尾輕挑,勾勒著幾分天生高貴的慵懶,還有一抹若有似無的嫵媚風情。一雙紫色的眼眸比青雁的眸子顏色深了許多,仿若掉落凡塵的瑰珠。
皇后眯起眼睛,含笑不言。
皇帝愣愣地問:「你們陶國竟然有這麼多紫眼睛的美人。」
皇后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皇帝一眼。
「陛下有所不知。那位假冒我的侍女是用藥物敷眼以改變眼睛的顏色,若將她看管起來,不給她敷藥的機會,少則六七日多則半個月,她的眼睛就會顯出原本的黑色。」
她語氣不急不緩,溫和中又有上位者高高在上的篤定。
段無錯看了一眼花朝公主的眼睛,收回視線。
皇帝感嘆:「公主怎麼就遭歹人所害,實在是可憐可氣!」
花朝公主跪下來。她姿態優雅,就算是跪地,也不見卑微之態。
「是我辜負了父皇的期許。如今遭歹人所害,已非完璧之身。」
她這樣說,大殿內的臣子望向她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惻隱。
「今日尋得兄長,主動說出一切。不敢痴想掩飾一切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再侍奉在羿國皇帝或者湛王的身側。只是不想小人假冒我的身份,矇騙羿國。」
這樣的場合,大臣們不敢竊竊私語,卻頻頻目光交流,在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惋惜。
一直沉默的太后忽然開口:「既然事情大白,自然要歸還原本屬於公主的一切。將湛王府的假公主攆了,由你伴在湛王身側,成如意眷屬。」
殿內的臣子們默不作聲,心裡卻是驚奇太后的操作。
花朝公主剛說自己遭歹人所害已非完璧,親媽立刻將她許給兒子?這是不是將對段無錯的厭惡表現得過於明顯了?
有人偷偷去看段無錯的表情。
段無錯輕笑一聲,道:「好啊。兒臣多謝太后美意。」
他朝花朝公主走過去,道:「公主這便跟我回府去。」
花朝公主的眸中立刻浮現一抹慌亂,被段無錯敏銳地捕捉到。
果然。
段無錯唇角的笑帶了一絲冷意。
花朝公主搖頭,俯身誠懇道:「太后美意令蕪實不敢當。令蕪不敢以殘敗之軀再嫁他人,唯願跟著兄長回國,日後青燈苦佛相伴!」
她說到後面,語氣略微加快,失了幾分她原本的從容優雅。可見她不想留在羿國只想回到陶國,這話是真的。
段無錯冷眼看著這個極其自私的女人,覺得可笑。然後,他便真的輕嗤了一聲。
日落時分,一動不動坐在窗邊許久的青雁終於有了動作。她慢吞吞地轉過頭來,看向床上的聞溪,說:「我們逃吧。」
聞溪心裡一酸。她都傷成這樣了,青雁想逃的時候說的竟是「我們」。聞溪努力壓下眼底的濕意,說道:「我一身的傷走不了。你也不必擔心我。我的命很硬,自有活命的手段。倒是跟著你說不定被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