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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雁彎著眼睛笑起來,說:「我都知道的。」
聞溪看她一眼,冷邦邦地說:「我是怕夫人看不懂自己的心。」
「我很是清楚自己的心。」青雁笑笑。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不像假話。
聞溪疑惑地看向她,略有不解。
「以前就聽說男人都是賤骨頭,舔著臉送上去的,他嫌棄。越是離他遠遠的,越是能勾了他的興致。那些眼高於頂的男人更是如此。這滿京城想要嫁給湛王的女郎就沒有好的嗎?斷然不是的。男人對女子的興趣總是很短暫,我乖一些,多依著他一些,要不了多久他對我就會倦了。反正都嫁了他,實在不必再躲來躲去。等他倦了我,到時候我就能有個小院子,種菜養雞,過上悠閒的小日子。」
聞溪聽得目瞪口呆。過去了這麼久,她的「冷宮夢想」怎麼還在?只不過換了個地方。
何況……身體上的歡愉也是真實存在的。
只是這話不方便對聞溪說了。
青雁抬起頭,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墨眸。
段無錯站在窗外,不知道聽了多久。
☆、第076章
第七十六章
青雁一下子站了起來, 手裡的手鞠落了地,滴溜溜滾到了屋角。
隔著窗, 她怔怔望著段無錯。一口氣提起,緊張得怎麼也放不下。她仔細瞧著段無錯的表情,卻陷於他漆色的眸底,越陷越深。
她看不懂。
半晌, 段無錯的唇角抿出一絲極淺極淺的笑容來。
什、什麼意思呢?
青雁攥著衣角,心口怦怦跳著。
她以為他會生氣,或者像以前那樣高高在上的輕嗤。然而什麼都沒有,他就那樣走了。青雁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從窗口消失。她等待著, 等待著他繞到前門走進來,等待著他的慍意和懲罰。
可是他沒來。
好半天,青雁走到屋角撿起那個手鞠拍了拍上面的塵土,重新走回來坐下, 握著剪子去剪上面的一點線頭。
聞溪默然望著她,無聲搖搖頭。
當日用飯時, 段無錯一切如常, 滿桌的菜餚並非都是他親手做的, 只是依著他心情做了其中一兩道。他不緊不慢地吃東西, 饒有趣味地往青雁嘴裡塞東西餵她吃看她吃。
一片如常。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青雁雙腮動了動, 努力咽下滿口的紫酥餅。
她心裡悶悶的,有點怪異。
聞溪出發去找斂王,青雁如往常一樣不准沐浴時下人進去伺候。她獨自浸了藥帕子,泡在熱水裡的時候敷眼。
濕漉漉的藥帕子敷在眼睛上, 眼前一片漆黑中泛著些紫色的光影,且伴著萬蟻啃咬的疼痛。
在見不到段無錯的時候,青雁很少主動想起他來。此時卻不由想起了今日的他。他站在窗外時的場景總是浮現在青雁眼前,揮之不去似的。
她努力地想,使勁兒地想,可怎麼也想不明白他那個極淺的笑意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她安慰自己是眼花看錯了,可她知道她沒看錯。
她安慰自己興許段無錯剛剛經過,並沒有聽見她與聞溪的對話,可她知道他都聽見了,一定都聽見了。
心裡亂糟糟的。
段無錯走進寢屋環視屋內見青雁不在,他立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才抬步進了屋。西窗下擺放著一盆木蘭。他走過去,拿起架子下的水壺,慢悠悠地給木蘭澆水。
他將屋內的幾盆花都澆了水,青雁還沒有出來。
他走到床頭坐下,彎腰在床頭矮櫃的抽屜里翻出一本書來。青雁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都塞在抽屜里。一共沒幾本書,偏偏不好好擺放,搞得抽屜里亂七八糟的。段無錯皺了皺眉,將一本本書取出來重新擺放。
在雜亂堆放的小冊子下面有一個不起眼的小瓷瓶。
段無錯拿起小瓷瓶,慢悠悠地轉了轉瓶身。瓶身本來貼著一張寫著藥名和用法的紙條,可是被撕去了。
段無錯轉動瓶身的動作猛地一頓,眼底泛了寒意。
浴桶里的青雁聽見推門聲嚇了一跳,立刻將敷眼的帕子取下來,訓斥:「我說了誰也不准進……」
她看清進來的人是段無錯,話音戛然而止。她抓著藥帕子,悄悄背到身後,藏進水中。
「殿下怎麼進來啦?」青雁問。
段無錯一步步朝她走過去。
他很猶豫。
似乎每走一步,想法都在轉變。他一步步走到青雁面前,停下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殿下……怎麼了……」青雁心中惴惴不安,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段無錯將掌中的小瓷瓶放在浴桶旁的三足木桌上。
青雁一驚,臉上的血色在慢慢褪去。
「夫人藏的是什麼藥?」段無錯語氣輕緩地問道。他說話時沒有看青雁,而是看小桌上的小瓷瓶。
青雁藏在背後的手緊緊攥著藥帕子。
她抿著唇,沒有開口。
「呵。」段無錯輕笑了一聲,「夫人是在思考怎麼編嗎?」
他慢慢移過目光,凝在青雁的臉上。
青雁依舊緊緊抿著唇。她莫名不想說謊話,可想不願說出實話。
段無錯俯下身來,湊近青雁,與她平視。四目相對,他說:「貧僧早該注意到。這麼久,竟從來沒見夫人來過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