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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雁完全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在段無錯心裡激起了怎樣的洶湧波濤。她特別認真地說:「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殿下更厲害更好看的人了。我應該很難再喜歡上別人了吧。」
說著,她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
段無錯凝望著近在咫尺的青雁,心中浮現茫然不解。在他的人生里,他總是對一切運籌帷幄,仿若掌棋人。他最是能洞察人心,仿佛有一雙能將人看透的眼睛,所有的算計和城府在他面前一覽無餘。
可他看不懂青雁。
一次又一次的看錯,到了今日仍舊不懂她。
她清凌凌的聲音說著一本正經的話:「人生在世,什麼都可能不屬於自己,唯有自己的真心是徹底屬於自己的,是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的。以真心換真心自然極好,可若一個人交出真心就要求對方償還真心,這是強買強賣。殿下想讓我做一個合格的妻子,我會盡力去做。可殿下別忘了我們不過是和親,從來都沒有情投意合,更沒有承諾過的真心。更何況,殿下也知道我本就不想嫁你。」
——這些仿佛還在耳邊。
每一句每一字,他都記得,已反反覆覆回憶千遍。
而如今她乖巧地窩在他懷裡,說著最直白的情話。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是他亂了心,失了曾經的判斷力。還是她的問題?
段無錯指腹捻過青雁搭在肩上的軟發,動作輕柔,怕驚擾了她。
段無錯不太喜歡多想他與青雁之間的相處,過去的二十多年,他太過驕傲,不太願意接受這個一而再再而□□步的自己。
似乎只要他不去多想,就不知道自己那見鬼的卑微。
半晌,他輕聲說:「滿口謊話的小騙子。」
青雁想要反駁,還沒開口,小肚子「咕嚕」一聲,在安靜的夜裡特別明顯。
她趕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肯定地說:「我不餓,吃得可飽了,現在很困。嗯,睡覺!」
段無錯一眼識破她的謊話,問:「中午吃什麼了?」
青雁舔了舔嘴角。
芸娘是在中午找她的。那時丫鬟已經擺上了午膳,可她滿心想著來給段無錯報信,一口也沒有吃,甚至連在車上帶一些都沒有想到。後來路上遇到追殺,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
「唧咕。」
青雁泄了氣,她將臉蛋在段無錯的胸膛蹭了蹭,嗡聲說:「好吧,我是好餓了。但是你要好好休息,我自己去找東西吃好不好?」
你說——毒未解盡,需好好休養。
段無錯俯身,吻了吻她頭頂柔軟的發,說:「後山的雁心蘭開了。最近研究用雁心蘭的調汁烹兔,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比辣子兔味美。」
「唧咕……」
青雁哼唧了兩聲,使勁兒將臉埋在段無錯的胸膛,懊惱道:「不能這樣呀!我是來報信的,不是來影響你休養的!」
半個時辰後,青雁坐在後山的青石上,大口吃著噴香的兔子肉,油漬沾滿櫻口。
段無錯瞧著她彎成月牙眼的吃相,也跟著拿了兔肉來吃。他以前口味清淡,如今倒是被青雁帶的能吃不少油膩食物。實在是青雁的吃相太過好看,瞧著讓人跟著食慾大增。
「來的路上被追殺,怕嗎?」他問。
青雁一邊吃兔子肉,一邊吐字不清地說:「怕呀,哪有人不怕死呢。」
「怕還過來?」
青雁嘟囔:「我帶著好些侍衛的,是那些侍衛本事不到家……」
段無錯微微皺眉,不想她將話題再拐到英雄救美的雲家後人。他說:「不會派人送信?」
青雁軟軟的舌尖舔去一點唇角的醬汁,望著段無錯說:「殿下,你這樣一味指責人可不好。不管怎麼說,我初衷也是為了殿下。縱使過程出了意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段無錯沒說話。
青雁偷偷看了他一眼,心裡琢磨著自己這樣對他說話似乎不太好。她抿抿唇也不說話了,默默繼續吃她的兔肉。
半晌,段無錯「嗯」了一聲。
青雁好奇地瞧著段無錯。他「嗯」什麼?嗯?
「對了……」青雁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你不是派不二去陶國調查我以前有沒有舊情郎嗎?他怎麼會在永晝寺呢?」
「夫人竟然知道貧僧派人查你。」
青雁理直氣壯地挺了挺小腰杆,說:「我聰明著呢。」
「嗯。」段無錯笑得頗有深意。
青雁卻覺得他這笑不懷好意。
「本來是讓不二去查夫人底細。不過不二離開三日後,貧僧又送信給他,讓他回來。」
「為什麼呢?」青雁身子前傾,好奇地望著段無錯。
段無錯坦言:「花費人力千里迢迢去查夫人底細,似乎不太值得。」
青雁怔了怔,立刻蹙眉反駁:「我怎麼就不值得了呢?」
段無錯笑而不語。
因為,你的過去一點都不重要。
青雁攥著段無錯的衣角,拽了拽,眼巴巴望著他:「說呀!」
段無錯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油漬,神色淡然地道:「不太能說得出口。」
青雁揪起的小眉頭更加皺巴巴了。她悶聲:「我不愛聽的壞話。」
段無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不吃了!」青雁特別有志氣地扔了手裡的兔兒骨頭,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