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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器相交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青雁心想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她咬了咬牙,踹開車門。這才發現車夫倒在前面,鮮血染紅車轅。拉車的兩匹馬不見了一匹,另一匹倒在地上有出氣沒進氣。而馬車正好卡在兩棵樹之間,動彈不得。
「夫人下車!」侍衛大喊。
芸娘嚇得瑟瑟發抖,青雁倒是更冷靜些,拉著芸娘下了馬車。她辨別了一下方向,撿起不知是誰遺落在地的長刀,也不做停留朝前奮力跑去。
芸娘跑得氣喘吁吁,她望一眼青雁,驚覺自己之前沒看出夫人的果敢來。
侍衛一邊護著青雁逃跑,一邊與追過來的黑衣人廝殺在一起。
黑衣人倒下一個又一個,青雁的侍衛也在一個個倒下,人數越來越少。
一支長箭從遠處射來,青雁拉著芸娘撲倒在地,長箭從她們上方射過去。
芸娘冷汗瞬間淌下來。
「如果今日僥倖不死,我要去學功夫,殺了這群王八蛋。」青雁一邊擰眉抱怨,一邊拉起芸娘繼續往前跑。
芸娘被拉著往前跑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青雁在說什麼。她驚愕地望向青雁,有些不可思議青雁的冷靜。都這個時候了,夫人也沒有丟下她不管,竟拉著她跑。她既覺感動,又覺得汗顏不已,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如果今日僥倖不死,我也要去學功夫,日後好好保護夫人,殺了所有想害夫人的王八蛋。
青雁終究是不會武藝的弱女子,哪裡跑得過訓練有素的殺手。侍衛一個個倒下,還沒倒下的侍衛費力應對,卻難以阻攔所有黑衣人沖青雁追過去。
眼看黑衣人手中的長刀朝青雁砍過去,青雁也顧不得力量懸殊,使出全力握緊長刀阻擋。
兩柄長刀相撞,力道震得青雁手腕酸痛。
黑衣人明顯沒想到青雁會還手,愣了一下。當他想再次下手時,只見銀光一閃,他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雲公子?」青雁驚呼一聲。
雲公子手握長劍,劍意森然。當他握著手中劍,便站在天地萬物之上,與他的劍合二為一。
涼薄的劍意悄無聲息地漾在整片松樹林。一個照面,黑衣人便知他身手了得,絕不戀戰,盡數沖向青雁。他們的目的是要殺了青雁和芸娘,阻攔所有從湛王府去永晝寺報信的人。
然而,雲公子冷目擋在青雁面前。
青雁的一聲「你當心」剛說完沒多久,黑衣人盡數倒地。
雲公子默默將劍歸鞘,指腹摩挲上面的「雲」字,不由皺眉。他沒有過去的記憶,不記劍招,這些劍式使得隨心所欲,總覺得未能使出全力,又隱隱覺得將要參透些什麼。
青雁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眼中不由噙了幾分崇拜。
所剩無幾的侍衛趕忙趕到青雁身邊。
「雲公子為什麼會在這裡?」青雁問。
他轉身望向青雁,沉默著。
他為什麼在這裡?事實上,他一直暗中留意青雁的舉動。她出了府,他便在遠處跟著。
為什麼?
因為,青雁是唯一一個讓他覺得熟悉的人。他默默跟在遠處,不去打擾她,然後企圖從那淺薄的熟悉感中找回記憶。
他說:「碰巧。」
青雁彎著眼睛笑,說:「雲大俠收徒嗎?看我怎麼樣?」
雲公子認真想了一下,搖搖頭,說:「我沒有記憶,不知道師門是否准許收徒。倘若他日想起過去而師門准許的話,可以。」
青雁一下子笑出來,緩解了不少被追殺的緊張畏然。她請求雲公子送她去永晝寺,雲公子欣然同意。
雖然青雁生了想要習武的念頭,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將薰香中有毒的事情告訴段無錯。
青雁不懂什麼朝堂爭鬥,可她知道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她知道必然有很多人想要害段無錯。
侍衛尋回那匹受驚逃走的馬,簡單收拾了一下馬車,只用一匹馬拉著馬車往永晝寺去。
青雁邀雲公子進馬車,他覺得不方便搖頭拒絕,默不作聲地坐在馬車前面。
芸娘感慨:「雲公子這樣的男郎,不怪單姑娘情根深種。」
這一耽擱,青雁趕去永晝寺時,繁星滿天。
青雁提裙,踩著遙遙入雲的上山石階,噠噠往山上的永晝寺跑。
寂靜的夜晚,耳畔只有她噠噠的腳步聲。
雲公子一手握劍一手負於身後,望著前方的青雁,很想帶她飛上去。不過實在不合禮數,他沒提,默默往前走。
砸門聲驚醒了山中古寺。
僧人們一邊穿衣一邊走出房門,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便看見青雁淺粉色的纖細身影在眼前飄過。
「阿彌陀佛——」
非禮勿視。
僧人們木然垂目,幾個小和尚卻好奇地張望著青雁跑遠的背影。
「殿下,殿下——」
段無錯打開房門,看著青雁披著星月光輝遠遠跑過來。她一口氣跑到段無錯面前,撲進他的懷裡,段無錯將手搭在她的後腰,抱了個滿懷。
感受著貼在他胸膛的那顆屬於她的心臟的跳動,段無錯輕拍她的脊背,道:「夫人思念為夫至此?」
青雁鬆開段無錯,繞著他轉了一圈,明眸深望著他,急切地問:「你好不好?」
月色下,她明亮的眸子褪去所有不屬於她的淡紫。漆如墨調,明動負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