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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柏垂著眼睛,聲音低落:「她不肯認我……」
他慢慢抬起眼睛,長長的眼睫下,黑白分明的眼眶中蓄滿了眼淚。長柏只比青雁年長一歲,五官也秀氣。此時的樣子像個脆弱的孩子。
他慢慢彎了腰,蹲下來,繼而跪下來。
眼淚掉落。
脆弱,又狼狽。
再見她的狂喜,還有她不肯與他相認帶來的痛苦。
「她肯認你嗎?」他望著易今泠,眼中含著最後一絲希冀。
「沒有。」易今泠說。
長柏笑了,笑得特別開心。
「原來她不是只不肯認我,也不肯認你的……也許不是青兒呢。如果不是青兒就好了。不不……是她,最好是她。她活著比什麼都好……」
他胡言亂語,又哭又笑。
「咚咚咚。」門外響起敲門聲。
聞青站在門口聽見了長柏又哭又笑的聲音,她壓下驚駭和心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恭敬地稟告:「長柏大人,夫人讓你過去一趟。」
長柏低下頭,雙手捂住臉,擦去臉上的淚。半晌,他恢復了平時的語氣說:「知道了。」
易今泠神色複雜地看著長柏如此,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長柏起身,整理了衣服,去見青雁。
他唇角帶著笑,對於將要面對的事情有所料,也有所準備地推開了青雁的房門,邁步走進去。
「長柏給夫人問安。」長柏跪地行禮。
「起來。」青雁走到長柏的面前。
長柏起身。青雁抬手,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第67章 第067章
第六十七章
長柏的臉偏到一側, 半晌沒動作。臉上火辣辣地疼著,心裡卻是一種奇異的酥爽之感。
「青兒。」
長柏的聲音輕輕的。他仍舊偏著臉,將目光隨意擲到一處, 並不敢去看青雁。他怕。他怕到了這個時候,青雁還是不肯認他。
「長柏哥哥。」
青雁語氣尋常, 正如曾經那樣喊他。
一旁的聞溪驚訝地抬頭, 望向青雁。
長柏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砸下來。他以為經歷了那般昏暗痛苦的日子, 他的整顆心早已冰冷麻木, 再不會落淚。可當他重新見到青兒,他才知道自己還活著。那顆心還會跳動,還會一抽一抽地痛著。
他慢慢扯起唇角,喟然道:「值得了。」
青雁淡漠地看著他, 問:「你做這些只為了我與你相認?」
長柏點頭。
他終於轉過頭來,正視青雁, 盈滿水汽的眸子浸滿複雜的情愫。青雁越是平靜, 長柏心裡越是壓抑地喘不過氣來。這與他想像中的重逢相認並不一樣。
他說:「你該怪我、恨我。」
青雁搖搖頭,說:「我沒怪你,也不會恨你。」
長柏險些站不穩, 勉強朝青雁邁出一步。只是一步而已,卻像花費了好大的力氣。
「為什麼不怪我, 不恨我?」他問。
他的眼前浮現那一日一身嫁衣的青兒, 還有令人絕望的大火。大火灼熱, 燒了他的青絲, 他卻如墜冰窟。
「你該恨我。」長柏取出袖中的匕首。
聞溪皺眉,警惕地快步走過去,卻發現長柏手腕反轉,將刀柄朝向青雁。他彎腰,握住青雁的手腕,將匕首塞進她的手中,握著她的手朝著自己的心臟刺去。
青雁一驚,急忙向後退。
「你該恨我。」長柏重複。他死死握著青雁的手,將匕首朝胸膛刺去。匕首刺破他的衣服,刺破胸膛。卻在再進一步時,被聞溪輕易地敲掉了匕首。
匕首「咣當」一聲落地。
長柏也因為聞溪的力氣踉蹌跌倒在地。
青雁望著長柏的目光里這才染上了幾分異色。她蹲下來,撿起地上的匕首,牢牢握在手裡,說道:「我說過了,過去的事情我不怪你不恨你,也不想殺你。」
青雁抿了抿唇,話鋒一轉:「但是你不該拿小姐的事情來試探我。我查過,這一年你有幫助小姐許多。因這,我容你這一回。可我斷然不會准許你再將小姐陷於危險之中!若有下次,不需要你遞刀,我也會親手殺了你!」
她望著長柏,收起平時的笑臉,澄澈的眸底只有冷意。
長柏苦笑。
耿耿於懷的過往在她心裡什麼也不是,她根本不在乎。不在乎過去他對她的傷害,也不在乎他。不管他做什麼事情,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她的小姐。而他,這個肝腸寸斷的悔過人在她面前更像一個跳樑小丑。
聞溪多看了青雁一眼,莫名想起青雁唯一一次氣勢洶洶威脅她,竟也是因為那位小姐。
似乎只有關於那位小姐的事情,才能讓青雁真正的動怒。
長柏狼狽離去後,聞溪忍不住說道:「我現在越來越好奇你的那位小姐。」
她的語氣有點怪。
青雁低著頭,望著手裡的匕首。有那麼一瞬間,往昔長柏對她的好紛紛浮現眼前。那些無憂的年歲里,平淡日子裡的歡笑,都曾有他在側。然而過眼雲煙,一切都變了。她與長柏之間竟也到了如今試探與威脅,甚至刀劍相向的地步。
不禁唏噓。
青雁回過神來,有些疲憊地在圓凳上坐下,懶倦地開口:「你見過她。」
聞溪有些意外。
青雁又說:「讓聞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