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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溪忽然明白她所有的無憂享樂的表面下都在倒數活日。
傻孩子。
「公主這麼做也是最穩妥的法子了。」青雁聲音輕輕的。
聞溪搖頭。
若花朝公主既想拿回公主的身份,又想保住青雁的性命,當真沒有兩全的法子嗎?倒也不是。若說公主遇到意外和親途中被歹人劫走,青雁顧慮花朝公主在羿國出事恐兩國起戰事,大義假扮。未嘗不是給青雁一線生機。
偏偏花朝公主選了這樣一條不給青雁活路的路。
青雁低著頭捏自己的手指頭,她說:「你只是個下人,應該不會有事的。大不了也推到我身上,就說也是被我逼迫。你在公主身邊那麼多年,公主那麼信任你。以後……」
青雁忽然想起聞溪身上的傷,忽然產生了懷疑。
她的小眉頭皺起來,五官也揪在了一起。
聞溪一陣恍惚,想到見到花朝公主的場景。她站在燈旁,臉上掛著一慣優雅高貴的微笑。
她問:「聞溪,你是忠心不二的,對不對?」
「聞溪這個名字是本宮賜你的,本宮還記得你那時的歡喜。」
能得公主賜名的人不多,幼年的自己的確歡喜。
眼前畫面一轉,聞溪看見青雁蹲在小溪旁,雙手捧起一捧水來用力地嗅。她轉過頭來對她燦爛地笑,說:「我在聞溪呀!」
聞溪沉聲道:「公主不值得你如此。」
青雁堅定搖頭:「沒有公主,我已經死了。」
「沒有公主,你不會被人敲碎了腿骨。」
聞溪疲憊地閉上眼睛,她曾跪在花朝公主面前用她的忠心發毒誓,絕對不會把事情告訴青雁。
發誓時,她曾覺得誓言多餘。她這一生都會追隨公主,唯她馬首是瞻。可是現在,縱使應了毒誓,死無葬身之地,她也想救救眼前這個心善的傻孩子。
青雁抬起頭來。
「公主生於宮闈,紅牆之內沒有城府的人沒有好下場。利益與算計是宮廷之人與生俱來的本領。公主曾說,拿錢收買的人,本就不端。用權威逼的人,容易觸了逆鱗遭到反噬。唯有心善的傻子才會死心塌地死而後已。」
「於是,這世上有很多個和你一樣被打斷了腿骨又被她恰巧救下的好看姑娘。這只是第一步,其後半年是漫長的觀察期。最後,公主選中了你。漂亮,乾淨,沒有錯綜複雜的背景,而且心善,一點小恩小惠會讓你感激涕零,以命相報。」
吧嗒一聲,青雁的眼淚落在手背上。
聞溪別過臉,不忍去看青雁的樣子。
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花朝公主對於青雁意味著什麼。一個從小總是被人拋棄和背叛的孩子,得到一丁點好處就感激得要命。花朝公主是和她的小姐一樣重要的人。重要到,成了一種信仰。
現在,聞溪撕開了這層美好的假象,將青雁那顆赤誠之心踩得稀巴爛。
可她想救救這個傻孩子,只有她自己想活,她才能活。
過了好一會兒,青雁起身,走到窗邊,在窗下的椅子裡坐下。她推開窗戶,讓外面的風吹進來一些。
屋子裡太悶了。
她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前很久很久,窗外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緩緩移過。
「怪不得……」
她的聲音那樣輕,輕得好像只是在舌尖捻了一遍,根本沒有說出來。
她就說,自己怎麼那麼幸運啊,何德何能怎麼就得了公主的救命呢?
聞溪不忍,一向冷麵的她濕了眼角,苦澀道:「十國並立,你可以去任何一個國家。如果你想逃,雲公子可以護你。他的劍術出神入化,無人可敵。」
青雁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她望著窗外的流雲,目光也飄到了窗外的流雲上。
段無錯很早之前就開始放手朝政之事,最近幾個月更是連皇帝送來的信拆也不拆。
京中湛王府的修葺已經被他叫停,而在叫停前,他已經讓人回湛沅州,派人將那邊的府邸精心重新修建。
甚至也不止那一處府邸。
他在山河圖上選了很多地方,這些地方有的是他曾去過覺得不錯的地方,有的是他聽說是個好地方。他早早在那些地方置辦了宅院。若日後回湛沅州後日子沉悶,便帶著妻兒逛逛山河湖海多見見人間繁華。去了不同的地方,都有一個家在那裡,也免了風塵僕僕的勞累不能很好的紓解。
只是……他那位妻子明顯想的和他不同,完全志不在此。她志在種菜養雞……
今日皇帝又派了身邊的劉正平來請段無錯進宮,他以為又是皇帝拿不定主意找他幫忙,本想推脫,可劉正平說是與陶國公主有關的事情。
與陶國公主有關,不是與湛王妃有關。
段無錯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
段無錯到了宮門前,不需要開口,自有機靈的小太監主動示好送消息——斂王進了宮。
他示好之後,又輕飄飄地拍了自己一巴掌,笑著說:「殿下想必是知道的,不必奴多嘴。」
段無錯還真不知道。
他有意不問外面的事情,一心在府中修身養性。
雲澤殿不是前朝,是立在宮中皇帝召見朝臣的地方。這地方不小,有時候皇帝宴請朝臣也會這裡。
段無錯到了雲澤殿時,發現裡面立了不少朝臣,且都是朝中位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