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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妃果然說:「這樣的天氣便別回去了。王府雖小,倒不缺招待公主安歇的客房。」
「那怎麼好意思呀!」青雁瞪圓了杏眼。
「你若是淋著雨回去,才是打我的臉,不肯與我交好。」康王妃溫聲細語。
角落裡關窗的侍女投來一個鄙夷的目光,恰巧被青雁看在眼裡,她才不覺得冒犯,反而因為正中下懷而高興,臉上的嬌憨跟著更濃了幾分。
她翹著嘴角,開心地挽起康王妃的手腕,軟軟地說:「王妃真好!阿蕪好喜歡王妃!」
青雁同王妃和小世子一起用了晚膳,然後去客房安歇。
關上房門,她快步跑到窗前,打開一個方方正正的瓷盒。頓時,一股濃郁的酒味兒飄出來。瓷盒裡裝著酒味兒最濃的女兒紅,酒里泡著一個針腳極差的香囊。
她將香囊撈出來,使勁兒去擰上面的酒水。
「明兒個早上可一定要干透。」青雁將香囊放在燈旁,取下燈罩,讓燭火來烘烤。
聞溪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打量了一會兒青雁的神色,才開口:「青雁,會不會覺得委屈或者難堪?」
「嗯?」青雁反覆翻著香囊沒怎麼聽聞溪的話。
聞溪拉住青雁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你這輩子只能做公主的影子,不管嫁給誰,都要想方設法惹其厭惡,縮身在角落降低存在感。沒有郎情妾意舉案齊眉,只能青燈苦茶孤苦一生。」
「有命有吃的就好了呀。誰要什麼郎情妾意。郎心就是狼心,還不如狗肺吶!天下男子都是沒心沒肺的騙子和混蛋,誰稀罕嘛。」青雁語氣輕快,她「咦」了一聲,眨著眼睛問:「聞溪姐姐,羿國京都的木瓜有什麼稀奇?你明兒個給我做木瓜湯好不好?」
聞溪望著青雁浸著一層甜甜荔汁的澄澈眸子,一口氣沒喘上來,她甩開青雁的手,懶得再理她。她真是腦子進了水,才去擔心青雁難過傷心。認識半年,她從來都是燦爛笑著,好似永遠不會傷心。
「小小年紀,竟像是受了情傷似的!」聞溪隨口說。
青雁不接話。她眸光無辜,笑得簡單而純粹,亦像個懵懂無知的孩童。
她的心很軟,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她的心也很硬,不動情腸不傷心,天下男人都是王八蛋。
翌日。
青雁醒來,連鞋子也沒穿,赤著腳跑到桌前去看那個香囊。香囊已經干透,那股子酒味兒卻完全沒消。
「湛王不喜歡女子過於主動。」
「湛王不喜歡酒。」
「湛王不喜歡貓。」
——淑妃說的話,青雁都記著哩。
梳洗過後,青雁招來院子裡的婢女,去問段無錯的所在。婢女規矩答話,轉身之後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康王愛棋,段無錯住在府里時,他每日早上都要拉著段無錯到薔莉園下棋。
青雁收起香囊,帶著聞溪往薔莉園去。去的路上,聽見了園子裡灑掃婢女的議論。
「這個花朝公主可真是不要臉,這婚事還沒個準兒,就恨不得黏在湛王身邊。」
「對呀,昨兒個更是恬不知恥說什麼……本公主要親自給你量尺寸,才不准旁人碰你身子……」婢女掐著腰學著青雁昨日的腔調。
「哎呦喂,當時你們不在,不知道她那個扭捏不要臉的德行!」
惹來旁邊幾個婢女一陣笑聲。
「她這是被湛王美色迷了眼,不知湛王有多無情。嘖,她就鬧吧。湛王哪裡會忍著她?左右不過給陶國點臉面。就算真的嫁給了湛王,等陶國的和親隊伍離開,還不是一個遭人嫌惡扔到一邊的悽慘命……」
青雁唇角翹得高高,心裡歡喜怎麼也藏不住。她攥著手裡的香囊,開心得想要哼小曲。她也沒避開那幾個婢女,大搖大擺地往前走。幾個婢女倒是齊齊跪地,嚇得一身冷汗。
初春,還有些涼。可段無錯像不畏寒似的,即使冬日也是一身單薄的僧衣。他坐在薔莉園的長凳上,閒閒捻著手中圓滑的棋子。
幾個侍女候在不遠處,時刻等著伺候。
段無錯本是在和康王下棋,可是下人來稟小世子哭鬧,他便過去看一眼。
青雁腳步輕盈地跑過來,坐在段無錯對面,雙手托腮,一雙靈動的眼睛燦爛笑著。她說:「這麼巧呀!」
段無錯捻著棋子的動作頓了頓,撩起眼皮懶散瞧她。
青雁羞窘一笑,憨憨道:「好吧。不巧,我是故意來見九郎的。」
她取了袖中的香囊,雙手捧著遞到段無錯面前。她望著他,眼中盛滿星子。她說:「我親手做的,送給九郎!」
酒香縈鼻。
段無錯唇線微抿,眼尾卻莫名勾勒一絲頗有深意的淺笑。深不見底的漆眸中,藏著浩瀚不可知的思量。
青雁因摸不透他,而略有心慌。
不能坐以待斃,她起身,腳步輕轉,鵝黃的裙角綻出層疊的溫暖花朵來。她在段無錯身邊坐下,緊挨著他,慢慢湊過去。然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軟糯柔聲:「九郎喜不喜歡?」
太近了些。要不縮回去一些?青雁正猶豫著,段無錯的手忽然壓在她的腰側,不動聲色地微微用力,她身子一軟靠過去,下巴磕在了他的胸膛。
「成何體統!」
青雁雙肩輕顫,轉頭望去,見到一位盛怒的年長婦人。蘇如澈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