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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里羽毛划過手心帶來的絲絲癢意慢慢變弱,最後消失,那雙不斷掙扎的翅膀,停下了動作。
柳無故鬆了點力度,另一隻手輕柔的撫摸過鸚鵡的小腦袋,它頭頂鵝黃色的羽毛乖順的拂過手指。
男人面帶慍色,語氣卻變得溫柔,似情人間的呢喃:「乖,你說句話,我就放了你。」
黎星宿感受著脖子上幾乎要將他掐死的力道,以及頭頂溫柔的撫摸,幾乎要忍不住將一句變態罵出聲。
馬車外是呼嘯的風,馬車並不隔音,狂風擊打馬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在車內聽得清清楚楚,柳無故卻在這呼呼的風聲中,聽到了一絲低弱的嗚咽聲。
溫熱的淚珠落在手上,在這冷風天帶來一絲熱意,卻又很快被風吹冷,這手指上的涼透過皮膚,冰冷刺骨。
一滴又一滴,黎星宿像是要將他心中的委屈哭盡,莫名奇妙變成了一隻鸚鵡,被惡奴折磨取樂。
雖被救下,卻整日被迫聽著對敵國皇帝的咒罵,在大風天不受控制的飛了許久,連風都要欺負它,如今又被逼著說話。
小小的藍糰子泣不成聲,幾乎要哭背氣。
黎星宿邊哭邊在心中考慮著,開口,暴露了他的聲音,柳無故難免不多想,不開口,若是被掐死了,他又摸不準是否他會隨著鸚鵡死去而死去。
柳無故看著眼淚撲簌簌流個不停的鸚鵡,掐著它的手不由得放鬆了些,正準備說些什麼,卻見鸚鵡一個抽噎過後,小腦袋軟軟的歪倒在一邊。
馬車裡詭異的寂靜了一下,柳無故手指輕輕貼著鸚鵡的脖子,感受到了脈搏的跳動,本想逼著它說話,卻把鳥嚇暈了。
一時間柳無故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好,虛虛的拎著鳥爪,將整隻鸚鵡倒吊著,藍色的毛糰子在空中晃晃悠悠,被拎著抖了抖。
「哭喪,醒醒。」柳無故又抖了抖鸚鵡的身子,它頭頂的鵝黃色羽毛在空中左搖右晃,卻始終沒有醒過來。
「皇后娘娘,圍場快到了。」守在馬車外的侍衛低聲說了一句。
柳無故應了一聲,戲謔地伸手彈了彈不經嚇的毛糰子,「放你一馬。」
隨即將鸚鵡揣進衣袖裡,妥善的放好,他本就沒打算掐死一隻鸚鵡,馳騁沙場殺敵無數的將軍,還不至於淪落到欺負一隻鳥。
而他被困在深宮,猶如鳥被囚在鳥籠,對於睜開眼就救下的鸚鵡,多多少少有些同病相憐的感情。
方才不過是起了心思試探一番,那隻鳥的眼神太人性化,讓柳無故總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彆扭。
這般想著的柳*大將軍*無故絲毫沒有剛剛威逼恐嚇一隻鸚鵡的羞恥感,他靜靜的坐在馬車內,等著到達皇家圍場。
此時,最大最豪華的一架馬車內,黎星宿猛地一下坐起身,動作太大踢翻了一旁的香爐,香爐叮叮咚咚的在馬車內滾來滾去,撞到了牆壁停了下來。
黎星宿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眼神在剛醒過來時有一瞬的驚懼,明明這具身體一直順暢的呼吸著,卻好似剛剛也被掐住了頸脖,呼吸都帶著疼痛。
「皇上?您沒事吧。」跟車的侍衛聽到動靜,猶豫了下問道。
「朕沒事。」黎星宿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緩,語氣一如往常。
獨自一人的馬車內,身穿明黃色寬大衣袍的俊秀男子喉嚨上下動了動,凸出的喉結在皮下的滾動是那樣明顯,他的唇色蒼白,臉也很白,卻是一種不健康的白。
他拿出手帕,慢慢的擦乾額頭的汗,當手帕放回去時,他又成了那個總是勾著笑脾氣極好的傀儡皇帝。
無人能透過他的表情,看出他跌宕的內心。
......
此時風漸漸弱了,原本陰雲遮蓋的天也露出了湛藍的膚色。
帝後一同出行,柳無故是必須跟在皇帝後面的,到了皇家圍場,他先下了馬車,走到黎星宿的馬車跟前站定。
「皇上,圍場到了」柳無故對著毫無動靜的馬車說道。
一隻手撩起帘子,裡面的人彎著腰探出身子,柳無故盯著那隻手,修長白皙,指節如筍節,眼中神色莫名。
黎星宿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手指微不可見的顫了顫,柳無故只覺得那微顫,似蝴蝶振翅,一直顫到了他心底,很新奇的感覺,但並不惹人厭煩。
柳無故伸出手想攙扶小皇帝下來,伸出的手卻被無視了,小皇帝唇邊帶笑,柳無故卻覺得他在生氣。
「皇后嬌弱,還是讓曹公公扶朕下來吧。」黎星宿對著身材高大的柳無故笑著說道。
被柳無故擋在後面的曹公公聽罷就想上前,可卻被皇后結結實實擋住了。
曹公公往左,皇后也往左,曹公公往右,皇后也往右,好似皇后背後有眼睛一般。
沒有辦法,曹公公擦著汗低聲說道:「皇后娘娘,還請讓奴才過去。」
他聲音雖不大,但這麼近的距離肯定能聽見,可柳無故就像沒聽見,伸出的手在半空紋絲不動,含笑對黎星宿說道:
「臣妾雖不能拔山蓋世,但攙陛下下馬的力氣還是足夠的,如此更能顯得我和陛下伉儷情深。」
黎星宿剛在鸚鵡的身體裡被他威脅恐嚇了一番,此時也不願理他,聞言就想自己跳下馬車。
一隻大手卻突然摟著他的腰將他攔腰抱了下來,黎星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得驚魂穩定,耳邊是柳無故笑意滿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