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目睹一切的裴折和雲無恙:「……」
換好衣服以後,金陵九鬆開一直攥著的手,緊繃的臉色也和緩下來,地上的茶水一直沒幹,他往旁邊走了兩步,印出兩個濕腳印:「裴郎,你是不是得安慰安慰我?」
姓氏後綴加個郎字,是較為親昵的喚法,感情深厚的夫妻或是墜入愛河的男女之間,女子常常喜歡這樣稱呼男子,以表關係的親近。
開朝以來,有王孫貴胄好男風,是故天下斷袖並不少見,不是什麼稀罕事,但裴折捫心自問,他與金陵九之間的關係還不到如此稱呼的程度。
今日從見面到現在,金陵九的每一句話都好生曖昧,像是篤定他會因為謠言之事心虛,裴折越想越氣,覺得自己像只被揪住了脖頸子的貓,揪他的金陵九還嘴欠,沒完沒了的逗弄他。
退一步海闊天空,退兩步氣到升天,裴折不想退了,然後他往前進了一步:「是得好好安慰安慰,小九兒乖乖,要不要哥哥給你吹吹手?」
他視線下移,看著金陵九微紅的手背,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大堂里溫度驟降,氣氛變得有些怪異,配上從房梁垂落下來的繩子,以及地面的斑駁痕跡,外頭小陰風一吹,登時夢回知府大人離世那夜。
金陵九斂了笑,神情變幻莫測,看不出是氣惱還是怎的。
就在裴折以為這位爺玩不下去要變臉的時候,金陵九徑直走到他面前,把手往前一遞,吐出兩個字:「吹吧。」
端的是大刀闊斧氣壯山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動手打人。
裴折:「……」
金陵九一臉坦然,裴折盯著他那張俊臉,好奇發問:「之前都不讓我碰一下,現在怎麼上趕著遞過來了?」
他說的是剛見面的時候,鬼迷心竅了,伸手想碰金陵九的臉,結果被躲開了。
「有嗎?」金陵九故作詫異,「非要說的話,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那時候沒名沒分,怎麼能比?」
裴折:「……」
說得好像現在有名有份了一樣。
「現在當然有名有份了,裴郎忘記了嗎,還是你親口承認的名分。」金陵九曖昧一笑,「整個淮州城都知道了,你莫不是想耍賴?」
裴折一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一不留神,將心裡話說出來了。
金陵九不嫌累,手還舉著,像是肯定裴折不敢接,要逼他低頭服軟。
這種時候,誰先退縮就是慫了。
裴折掀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揚,吊兒郎當地笑:「若是小九兒想,我自然不能拂了佳人的美意。」
於是知府夫人處理完事情過來時,就看到裴折和金陵九靠得極近,前者捧著後者的手湊到唇邊,堪堪要吻上去一般。
兩人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做出這般親昵的舉動,竟意外的般配,叫人不忍心打擾。
雲無恙和左屏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知府夫人是不忍心打擾,他倆是不敢,生怕看到的畫面是真的。
左屏跟著金陵九時間長,接受能力鍛鍊出來了,先恢復了臉色,默默移開視線,雲無恙回過神來後就往大堂躥,邊跑邊氣急敗壞地吼道:「金陵九,放開我家公子!」
「……」左屏攔住他,「你看清楚,是你家公子抓著我們九爺的手。」
雲無恙憤憤道:「你懂什麼,肯定是金陵九給我家公子下了迷魂藥!」
左屏:「……」
左屏忍了忍,只攔著雲無恙不讓他過去,沒把「你是不是有毛病」這句話問出口。
雲無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叫醒了吹手二人組,也叫醒了知府夫人,知府夫人面不改色,沖裴折見了禮:「老爺不在了,府上只剩下我主事,不好留裴大人和九公子用飯,不知二位可查看完了?」
知府大人雙親已故,沒有兄弟,有個女兒還年幼,不足十歲,他死了以後,府上只剩女眷。寡婦門前是非多,縱是知府府上不例外,衙門的人沒跟著,裴折和金陵九又都是男子,在這裡待得太久,傳出去不好聽,知道的明白他倆是為知府大人的命案而來,不知道的免不了往其他方面猜測杜撰。
人只要閒著了,什麼事都能做出來。
裴折與金陵九對視一眼,後者慢吞吞收回手,上下打量著知府夫人,突然嘆道:「知府大人去得突然,夫人受累了,生老病死人生百態,所幸府上留下了血脈,還望夫人和小公子節哀。」
裴折驟然抬起頭,意味不明地看著金陵九。
知府夫人臉色一變:「九公子記岔了,府上是個女兒,沒有小公子。」
金陵九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原是我記岔了嗎?夫人見諒。」
知府夫人微低著頭,沒作聲,裴折略一抬手:「多有叨擾,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別打了,走了。」他沖正簡單過招的雲無恙和左屏招呼了一聲,然後就和金陵九率先往外走,「九公子,可否說說你的見解了?」
金陵九不答反問:「怎麼不叫小九兒了?」
前後腳跟上來的雲無恙和左屏正好聽到這句話,一同變了臉色。
雲無恙:你瞧,就是你家九爺勾引我家公子!
左屏:是你家公子先亂叫的。
兩個人落後一步,瞪著對方,互不相讓,無聲地用眼神交流。
走出大門,來到馬車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