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頁
「我不挑的。」剛說完,裴折就看見了桌上擺的東西,脫口而出,「……這也太多了吧。」
他早該想到的,金陵九說的一部分和他想像中的一部分不一樣。
金陵九推著他到桌前,含笑問道:「放心讓我幫你研墨嗎?」
裴折揚揚眉:「求之不得。」
得了首肯,金陵九便興致勃勃地做起了裴折的書童,又是研墨,又是遞筆。
裴折好笑地接過筆:「你這也太殷勤了吧。」
「從沒做過伺候人的事,難免不太熟悉。」金陵九沖他拋了個眼神,「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且忍一忍。」
裴折右手執筆,沾了沾墨:「聽聽你說的,倒成我的不是了,誰家書童這般大膽,敢讓公子忍著。」
「書童沒這麼大膽的,換個身份呢?」金陵九繞到桌後,與他並肩而立,「換成公子的夫人,可能這般放肆?」
裴折失笑:「能能能,等我寫完信再鬧,溫小公子還等著呢。」
方才問放不放心讓他幫忙,就是問他能不能留下,裴折允許了,金陵九也沒客氣,大大方方地看起他寫的信。
意料之中的內容,將幽州的情況簡單敘述了一下,但沒有提及殺害張曜日的兇手,可見他的裴郎是鐵了心要徇私枉法,保下雲無恙。
一切正如所料,金陵九卻有些不是滋味,看著裴折為了別人破例,他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嫉妒。
裴折寫完信,封好:「發什麼愣呢?」
金陵九半垂著眸子,興致不高:「寫完了?」
「嗯,你可以拿給溫飛羽了。」裴折放心地把信交給他,伸了個懶腰,「累了,我去睡一會兒,咱們明日再去幽州吧。」
金陵九拿著信出去,裴折站在窗口,直到看著他走到馬車旁,才收回視線。
在村子裡待了一晚,第二天清早,天還沒亮,就往幽州去。
這次不只是裴折三人,其他人也都跟著,不過其中少了個熟悉的身影。
金陵九打開馬車窗戶透氣,隨口道:「你讓雲無恙離開了?」
裴折語氣淡淡:「我以為你會說,我把他放走了。」
金陵九悶聲道:「我有些嫉妒。」
裴折一怔,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金陵九支著下頜,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他殺了張曜日,我猜到你不會抓他,但沒想過你會這般護著他,甚至是故意送他離開。」
裴折失笑:「我不抓他,和送他離開,不是一樣的意思嗎?」
「不一樣。」金陵九一哂,「你不抓他,是包庇縱容,是失職,你放走他,是知法犯法,算是他半個同謀。」
裴折細細地琢磨了一下,似乎真有那麼點意思:「因為我和他同謀,所以你生氣了?」
金陵九一本正經地糾正:「不是生氣,是嫉妒,我嫉妒這些讓你破例的人,他們踩著你的底線,你卻為他們讓步。」
裴折沉默了一下,很輕地笑了下:「你不也是讓我破例的人嗎?」
他為了金陵九何止是破例,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糾纏、成親……樁樁件件,他的底線在金陵九面前形同虛設。
金陵九一噎,小聲嘀咕:「這樣的人明明只應該有我一個的。」
他嫉妒的是,他不再是唯一。
這句話很輕,被窗口湧進來的風吹散了,像是不曾說出過。
裴折沒有繼續說什麼,可能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也可能是聽到了,不想回答。
接下來一路無言。
幽州城。
趙垣領著人在城門等候,一看見他們,立馬迎上來。
裴折沒忘記自己的身份,客客氣氣地拱拱手:「趙大人久等了。」
趙垣搖搖頭:「公子客氣了。」
他指了指身後的人:「這些是幽州軍的人,聽說大人今日過來,特地前來迎接。」
裴折大略掃了一眼,嗬,人還挺多,總共十多個:「如此陣仗,在下實在不敢當。」
趙垣沒繼續客套,依次給他介紹了一下身後的人,裴折不動聲色地聽著,面上沒表露出來,心裡卻在和金陵九昨天拿給他的人名對比。
不出所料,右相安插在幽州的人,大部分都過來了。
裝,也是一門學問。
既不能太真,也不能太假,真假參半,效果才是最好的。
裴折一視同仁,並沒有對右相的人表現得更加關切,依次點頭示意後,就請趙垣帶路,和眾人一同去了軍營。
路上,裴折沒理幽州軍的人,反而和趙垣聊了幾句。
裴折:「張將軍的遺體,趙大人可想好要怎麼處置了?」
趙垣動作一頓:「還未想好。」
裴折隨口道:「按照規矩,兇手還沒抓到,屍體不能下葬,但眼下天氣越來越熱,屍體放不長久,張將軍為咱們幽州軍操勞半生,總不能叫他屍身腐爛,面目全非,還是得儘早入土為安才行。」
昨兒個說風光下葬,被裴折否了,趙垣思忖片刻,試探道:「結合府上目擊者的證供,可以推斷刺客是江湖人士,這種兇手查起來麻煩,非一時三刻能抓到的,另外仵作已經驗過屍了,屍體留著也沒太大用處,不若先下葬?」
裴折有些為難:「鬧出動靜的話……」
趙垣心領神會:「動作輕些,別折騰得太過,消息定然不會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