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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中瀰漫著血腥氣和傷藥混合的味道,還未走到門口,金陵九就不耐地皺了下眉頭,這種味道令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裴折探頭看了一眼,將士們橫七豎八地躺著,其中只有細細的一條能容納人通行的道路,這營帳比其他營帳要大一些,地面上散布著殘破的盔甲,以及被血染透的布片。
他轉過身,擋住了金陵九往裡走的動作:「裡面有不少血污,你別進去了,在門口等我就好。」
金陵九潔癖嚴重,定然受不了裡面的狀況。
裴折撩起衣袍,將堪堪拖地的衣擺挽在胳膊上,抬腳欲往裡去。
金陵九握住他的手腕:「我不陪著你進去,沒人逗你哄你,你看了他們的傷勢,可別太憂心難受。」
他臉上帶著一絲蒼白,靈敏的嗅覺使得他無法逃避開包圍過來的氣味,只能勉力忍受。
裴折心裡一暖,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放心,你若是難受,就離遠一些。」
曦國第一次突然進犯,幽州傷亡慘重,重傷的將士們也在這個營帳內養傷。
一眼掃過去,無數陌生面孔上都是令人心塞的哀痛神色。
裴折暗自嘆了口氣,心道金陵九真是了解他,連他心裡會難受都猜到了。
「你是?」醫師一邊整理藥箱,一邊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裴折。
他在幽州軍中多年,從未見過這人。
裴折對他點了點頭:「我剛來幽州,目前跟著趙大人做事。」
醫師恍然大悟,表情變得溫和起來:「原來是趙大人的人。」
裴折揚揚眉。
趙垣果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庸,越來越多的線索都在指向這一點,加之金陵九語焉不詳的態度,裴折不免開始好奇,趙垣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
「老先生,今日眾將士受傷的情況如何?」裴折在他身邊蹲下,皺眉看著面前的士兵剛包紮好的胳膊。
醫師指了指營帳中其他幾個人:「今日受傷的人不多,他們幾個都是,已經包紮好了,不嚴重。」
裴折還沒回答,醫師面上隱含希冀,又問道:「可是趙大人讓你來的?」
裴折毫無心理負擔,痛痛快快地點了頭:「是。」
醫師露出點笑:「勞煩趙大人惦記了。」
剛剛包紮完傷口的士兵也附和道:「對對對,趙大人事務繁忙,整天還惦記著我們的安危,實在是,實在是……」
裴折但笑不語,等他們說完,才施施然開了口:「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我告訴趙大人。」
士兵和醫師連連答應下來,裴折又朝里走了兩步,幫著另外的醫師給士兵們包紮傷口,等到都結束後,才離開營帳。
金陵九還等在外面,他長身玉立,相貌出眾,加之衣著氣質不落俗套,引得不少士兵駐足,更有甚者,對著他指指點點。
裴折知道他有多引人注目,天下第一樓的九公子無論放在哪裡,單憑那張臉,都會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
若是換了旁人,定然會對各種目光沾沾自喜,生出些另外的心思,亦或是感到困擾,但金陵九不屬於這兩種人之間,他能無視所有人的目光。
裴折時常會有一種錯覺,金陵九並不生活在這個世界之中,他高高在上又冷漠異常,圍觀著其他人的喜怒哀樂。
金陵九本來微擰著眉,不知在思索什麼,見他出來,眉目舒展開,款款走過來。
他一動,身上就剝離了那種清冷勁兒,沾了零星不斷擴大的人間煙火氣。
「怎麼在發呆?」在外頭站的久了,指尖微涼,金陵九碰到裴折微紅溫熱的臉,動作一頓,將手撤回來一些。
裴折回過神來,下意識攥住了他的手:「等很久了吧,手都涼了。」
柳先生幫忙解了毒之後,金陵九的身體好了不少,不像以前那麼體寒了,但還是很容易沾冷氣,要很久才能暖和過來。
裴折皺著眉頭有些擔憂,金陵九本人卻沒什麼感覺,他過了二十多年,小半輩子都不知冷熱,早就習慣了,一時間根本分辨不出身體上的細微感受。
但他永遠不會拒絕裴折的關心。
金陵九蜷著指尖,在他掌心撓了撓:「待了這麼久才出來,進去幫趙垣做人情了?」
他能聞到裴折身上帶著的傷藥氣味,如果只是簡單的看一看,味道並不會這麼重。
裴折也沒隱瞞,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算起來我是不是也在幫你?」
金陵九撇撇嘴:「哪兒啊?我和趙垣之間只是單純的交易關係,我幫他坐上幽州一把手的位子,他幫我穩住幽州局勢,至於幽州軍信不信服他,跟我沒關係。」
裴折看出他沒有說謊,失笑:「一箭雙鵰,我看你有做『奸商』的潛質,趙垣被你算計得透透的,無論是你幫他的事,還是他幫你的事,都是你一定會去做的事。」
金陵九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確實是在誆他,但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總要有人來顧全幽州大局,他心中已做好打算,我也是成全了他。」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趙垣就派人找來了,說要請裴折過去一趟。
金陵九不悅地皺起眉頭,小聲嘀咕:「這點事都擺不平,真是廢物。」
裴折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壓低聲音調侃:「你手下儘是能人,像左屏那種能獨當一面的更是數不勝數,這趙垣就是本地長起來的官員,拿不住那些將領實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