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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九道:「別亂說話。」
因為不確定金陵九介不介意被人同床,裴折並未貿然坐在床上,只站在一旁,好脾氣道:「好好好,先前都說過了,還裝糊塗,那我只能順著你,再說明一下來意了,這不是來哄你睡覺的嗎。」
沒想到他會順杆往上爬,金陵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裴折溫聲道:「眼下夜深了,還不困嗎,你眼睛下面都青了,要鬧脾氣耍性子明兒個再來,成不?」
金陵九臉上沒有一絲睡意,裴折一瞧便知,他今晚還沒睡著。
被拆穿了,金陵九也沒覺得丟面子,大大方方地走到床邊:「這麼晚了,怎麼不陪同僚們?怕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裴折挑了挑眉:「什麼同僚?林驚空嗎?」
金陵九一噎,突然覺得自己好沒意思:「沒什麼。」
「我跟林統領只是萍水相逢,哪裡及得上九公子?」裴折故作嘆息,「他日離開淮州城,便再也不會和林統領見面,但九公子你可不同,我們是要一起的。」
金陵九:「誰說我們是要一起的?」
裴折笑了笑:「我雖不敢自稱揣度人心的能人,但還是能夠看出一二的,九公子此行所為之事,應當是與我有關。」
金陵九擰了擰眉:「裴折,你——」
裴折打斷他的話:「用不著解釋,我自然知曉你對我非是我對你那般真心,但無論何種用意都好,咱們總歸來日方長。」
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金陵九眉心緊蹙,心裡頭憋得慌。
什麼叫「你對我非是我對你那般真心」,他聽出來了,裴折話裡有話。
裴折順勢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笑容和煦:「只願我這枚棋子,能叫九公子你用得如意。」
得,也不必說什麼話裡有話了,這句話更加扎耳朵,直接挑明了。
卑微不適合風流恣意的探花郎,金陵九被這幾句話弄得不舒服了,總覺得自己像是被拋妻棄子的負心人。
金陵九沒辦法反駁什麼,他所做的事情,所計劃的一切,歸根結底說白了,不就是在利用裴折嗎?
他說不清楚自己心裡對於裴折的想法,總覺得不該單單是利用,但更多的感情,一時間也無法準確分辨。他沒對人上心過,不明白什麼是在意,他享受著和裴折之間的拉扯,不知道自己對裴折的容忍早已經過了界。
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清楚那些占有欲,但不確定,那是不是人們通常意義上說的傾慕與喜歡。
等金陵九回過神來後,裴折已經坐在了床上靠里一側,熱情問道:「你習慣在哪一邊?」
熱情到,仿佛剛才那些話不是他說的。
金陵九怔了兩秒,思緒罕見的被帶跑了,開始思考起裴折的問題。
但想著想著,他就發現不對勁了,他在哪一邊都不習慣,他就不習慣和別人同睡,一個屋子都受不了,更不必說一張床了。
裴折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回答,拍板決定:「你在裡面吧,我睡相不太好,別把你踹下去。」
他太過熱切,金陵九根本沒辦法拒絕,直接被扯到了床里。
窗外的鬼哭聲不知何時停止了,一豆燭火燃到了盡頭,緩慢的熄滅,周遭變得昏暗起來。
金陵九規規矩矩地躺在床上,仰面朝上。
旁邊裴折已經睡下了,說要哄人睡覺,結果自己沾枕頭就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種動物。
金陵九聽著身旁傳來的輕微呼吸聲,一股困意湧上心頭,他迷迷糊糊地想,裴折真的挺安眠的,比他之前用過的安神香都有效。
等他睡下後,熟睡的裴折慢慢翻了個身,面對他,睜開了眼。
床鋪里昏暗,看不太真切,只依稀能夠看到輪廓。
剛才說那些話是故意的,棋子和利用。
他本不想挑明兩人之間維持的平靜,但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君疏辭查到的事,顧一曲的事,傅傾流的事,都讓他心緒難寧,不想再聽到金陵九說一些冷淡的話,即使是刻意裝出來的也不行。
裴折心中暗嘆一聲。
照今晚的情況來看,金陵九對他還是心軟的。
他的計劃已經開始了,不可能因為私情停止,根據君疏辭查到的東西來看,兩人勢必要正面相抗,也不知道往後還能不能維持住這份心軟。
雖然他們兩人都在算計彼此,但裴折總有種歉疚感,忍不住想對金陵九更好一些,以作彌補。
他將這種想法稱之為,虧欠後的過意不去。
同睡的第一夜,什麼都沒有發生。
第二天早上,是金陵九先醒過來的,在聽到身邊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後,他第一反應就是向後撤,拉開距離,指尖夾住薄薄的刀刃,出手如電。
刀刃抵在裴折頸側動脈,隔著很短的距離,金陵九瞬間回過神來,想起昨晚發生的事,默默將手收回來。
他還未能習慣同睡的事,現在回憶起來,昨晚也是被裴折的話擾亂了心神,才會迷迷糊糊的任由這人睡在自己枕側。
談不上多懊惱,畢竟自己睡得不錯。
「睡醒了?什麼時辰了?」
裴折警覺性很高,在金陵九出手的時候就醒過來了,他本能想躲,但想到自己躲了後會發生的事,硬生生按捺住了。
現在看來,還好他沒輕舉妄動,金陵九應該只是條件反射,並不是真的想對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