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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的不是人!」錢正眼神古怪,瞟了他一眼,強調道,「那是鬼,不是人,根本就沒有人!」
裴折:「你怎麼判斷那是鬼而不是人的?」
錢正:「因為那張臉唰的一下就不見了,憑空消失了,人哪裡會這樣,不是鬼是什麼?」
從屋子裡出來,林驚空抬起頭,眯著眼看了看太陽:「他娘的,說什麼撞鬼了,怎麼不說是黑白無常爬出來看花燈了?」
裴折聞言感慨:「林統領的想像力比錢正還豐富。」
林驚空:「……」
裴折:「不過不應當是黑白無常,錢正只看到一張臉,而黑白無常有兩個人。」
林驚空:「……」我這是諷刺,諷刺你他娘的聽不懂嗎?!
剛才錢正說完後,他們又問了幾次,但錢正堅持自己看到的是鬼,跟瘋魔了似的強調個不停,鬼來了鬼又飄走了,要問為什麼鬼沒有害他,就是他身上帶著寺里求來的平安符,鬼不敢頂撞。
林驚空隨口問另一個更夫:「錢正他以前也這麼神神叨叨的嗎?」
更夫詫異搖頭:「沒有。」
林驚空低聲罵了句「晦氣」。
更夫覷著他臉色,忍不住小聲道:「我記得他以前不太信鬼神,逢年過節說要祭祀上香都懶得去,對野鬼精怪的事一直嗤之以鼻。」
「你說的是真的嗎?」裴折從旁邊過來,擰著眉問道。
更夫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補充道:「是真的,他以前總說這種事都是編出來騙人的,誰信誰就是大傻子。」
信不信鬼神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發生的事有可能改變一個人的想法,但像錢正這種對鬼神之說抱著絕對鄙夷心理的人,即使改變想法,也不應該那麼快才是。
裴折與林驚空對視一眼,明白他們想到一塊去了:錢正在說謊。
林驚空罵了一聲,帶著人就要掉頭:「膽子挺大,老子非把他抓到衙門去好好審一審不可!」
「不好。」裴折拉住他胳膊,「現在抓了他也不會承認,可能還會咬死了不配合。」
林驚空:「那你說怎麼辦?」
裴折想了想,命令道:「調出幾個人去錢正家附近,看著他,別讓他亂跑,咱們去醫館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去看過病。」
得先確定錢正有沒有受到驚嚇,能肯定錢正說了謊,端看他是從上元夜後一直在說謊,還是只在他們面前說了謊。
裴折的安排有他的道理,林驚空沒有提出異議,讓人照他說的去做,反正這人官大,就算自己提出不同的看法也改變不了什麼。
一隊統領軍,分出六個去錢正家附近盯著,剩下的和裴折他們一起去城中各大醫館。
林驚空目露不屑:「就他那樣,還用得著六個人盯著?我軍中的弟兄們一個人就能摁住他,兩個人去盯著都多了。」
裴折瞥了他一眼,輕飄飄留下一句話:「反正帶的人夠多。」
林驚空:「……」
林驚空在後面罵罵咧咧,裴折沒管,心卻慢慢沉下來。
錢正面對他們時的樣子不似作偽,那種膽子怎麼敢誆騙官府,就怕是有人暗中動了什麼手腳,六個人他都嫌少了,若真出了事,還不一定能討著好。
城中有五六家醫館,所有人分頭行動,約定問完在淮水邊會合。
錢正說他是在淮水橋下看到的鬼,裴折想去那邊看看,儘管過了這麼多天,可能剩不下什麼痕跡了。
裴折對淮州城沒有林驚空等人熟,更夫帶他去的是城中最大的醫館,到了門口才發現,這醫館裡的還是熟人,赫然是之前給他看過診的老醫師。
老醫師姓吳,開醫館幾十年了,醫術高明,對病人們盡心盡力,在淮州城內口碑極好,大傢伙都稱呼他為「吳老」。
他們到的時候,吳老正在給人看診,抬眼看到裴折,沖他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經過之前客棧那事,如今在淮州城內,第一探花裴折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就錢正那種窩在屋子裡不出來的人可能不認識他,其他人就算是沒有見過裴折,也聽說了他拿出聖物的事。
這是京城來的大官,不能怠慢了。
醫館裡還有兩三個排隊看診的人,恰好認識裴折,以為他也是來看病的,忙推讓道:「大人您先請吧。」
裴折擺擺手:「我不急,你們排隊了你們先看。」
吳老開完藥方,仔細囑咐了幾句,給病人指了指拿藥的地方,然後才站起身:「大人是來看診的嗎,可否請您等一等。」
說話的時候,他看了看排著隊的百姓。
裴折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頷首:「我不打緊,您忙就是。」
吳老沒多說,招呼下一個病人過去。
更夫將一切盡收眼底,頗為感慨:「大人真是個好官。」
裴折啞然失笑:「何出此言?」
「體恤百姓,不仗勢欺人,還舉止守禮。」更夫道。
裴折深覺這些算不上一個好官的標準,無奈道:「你這句『好官』誇得,我都受之有愧了。」
更夫臉一紅,以為他是不相信,伸出大拇指,支支吾吾道:「不愧不愧,大人您就是好官,真的是好官!」
旁邊排隊的百姓見狀也附和道:「他說的沒錯。」
裴折哭笑不得:「你剛才說的那幾點,不是每個官,不,每個人都該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