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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里縣大獄也挺破的,還很陰暗潮濕,天光都大亮了,這裡還點著燭火,搞得很是恐怖。
錢立峰在最裡面的一間牢房,一地的血,腦袋都破了個洞,看來撞得挺狠的。但是居然還留了一口氣,一直大口喘氣,還沒死。
樣子的確很嚇人,他半坐著靠在牢房的牆壁上,燈影昏黃中能夠看到他一臉的血,黏糊糊地還在流,胸口急速地起伏著,仿佛是下一口氣就沒有了。
有衙役蹲在一旁看看他的情況,聽到我們的腳步聲,衙役站起身閃開了位置,不知道為什麼,錢立峰居然睜開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
「誰要殺你?」我總覺得他不會自己撞牆,必然有人想弄死他。
他看著我,喉嚨動了動,嘴張開了又合上,合上又張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牢房裡的光線實在太暗了,我想上前再湊近一點,肖不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並且一把拉住了我。
與此同時,錢立峰忽然噴出了一口血,差一點就噴了我一身。幸好肖不修及時拉住了我,否則這身衣服算是毀了。
不過,錢立峰這一口血噴完,人也就歪了歪,斷氣了。
有衙役們上前探了探脈搏和氣息,確認這人已經死了。我被這口血腥氣熏得直噁心,回身貼在肖不修的胸口處,聞了聞他好聞的茉莉花香,這才覺得氣順了過來。他低聲問我:「為何如此不小心?」
「哎,沒想到嘛。」我偷偷將鼻涕蹭在了他的衣襟上,幸好他沒有發現。「走吧走吧,沒什麼可看的了。」
聽到這句話,肖不修抓起我的胳膊就出了牢房,後面跟著張毅和幾名侍衛。這個時候,楊大人才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毅見到人很齊全,就前因後果又說了一遍。昨天將錢立峰押監之後一切都很正常,他找個幾個文書在庫房裡翻找過去的卷宗,也沒有再管牢房的事情。
獄頭知道這人是重犯,雖然還沒有判處,但是他也聽說了這是南廠親自下來抓的人,自然也看管的比較嚴格,找了不少不當值的衙役們回來值班,生怕出一點意外。
按道理說,在這種情況下,應該萬無一失,連蒼蠅都飛不進來了。
但是就在凌晨時分,只聽得大牢里有錢立峰大叫的聲音:「我不活了不活了!」隨後,就聽見撞擊聲,聲音很大。
獄卒們立刻全都驚醒了,並且匆匆跑過去看。這個時候,錢立峰就已經倒在地上,頭上開始冒血。
衙役們也慌了神,有人去給張毅縣丞報信,有人去找大夫,獄頭膽子比較大,直接過去把錢立峰拽了起來,試圖用衣襟堵住他流血的創口。
不過,撞得的確很厲害,頭骨都碎了。張毅匆匆跑過來看了一眼,就立刻轉身跑出去找我過來看。所以,我過來的時候還算速度快,趕上錢立峰的最後一口氣。
「他會自殺?」楊大人不相信。其實,我也不相信。至少,王氏不是他殺的,也沒有必要殺。
「這人算是歸隱了,不想再做官府通緝的反賊,只想拿著錢過著富裕幸福的生活。至少王氏沒有了,他還有個女兒,更何況女兒還懷孕了,等於馬上要見到外孫子了,生活即將開始新的篇章,他怎麼捨得自殺呢?」我也有很多的疑問。
我們跟著張毅去了縣衙內的花廳,各自坐了下來開始分析。
這一大清早的,每個人都是雞窩頭,衣衫不整,甚至都像是廝打過一番的樣子。
只有我好歹還是比較整齊的,我看了一眼他們,輕咳了一聲,「兩位大人,要不你們梳洗一下去吧……這個形象我接受不了。」
這兩人楞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現在的尊容,趕緊說了句抱歉,就匆匆出去換衣服洗臉去了。
我坐在花廳里,有人端上了茶水。我看了一眼,是沒有沖開的綠茶,所以也就沒端起來喝。畢竟,我的口味已經被肖不修養叼了,一般的茶我不喝。
肖不修站在我的側身,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心中卻是千轉百回。
我被張毅喊過來的時候,南廠侍衛們正在院子裡晨練,但人群中沒有肖不修。
我跑到了大牢里的時候,肖不修也沒跟著我。但是,在我差點被噴濺一身血的時候,肖不修就剛剛好出現在牢房裡。
這陰暗的牢房,若是從外面光亮的地方猛然衝進來的時候,基本上看不清楚東西,眼前都是發烏的。那麼,肖不修是一直跟在了我的後面,還是說他早就在牢房裡了呢?
更何況,錢立峰死之前,張嘴閉嘴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那個口型說了三個字:「肖不修……」
所以,肖不修殺了錢立峰。
原因是什麼?
現在花廳里只有我和肖不修,我很想問問他,但是,我又說不出口。
我抬頭看他的時候,他正好看著我,那雙真真好看的眼睛不能易容,正關切地看著我,「是不是想吃點東西?」
「還好,倒是不餓。只是覺得有些頭暈,可能是一早上跑的太猛了。」我何止是暈,還很頭疼。
「我讓肖小三去給你拿件外套吧,秋涼了。」他很會關心人。
可是,在我的心底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痕,因為我發現我並不信任他,之前我一直以為我特別相信他,依賴他,甚至想賴在他的身邊一輩子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