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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陰雨天,不是很明顯。算了算步數,古月蓮也沒有說謊,她的確是從這裡走過去,一不小心掉落下去的。
看完了,心裡就更有數了。我隨便找了個樹下靠著,隱藏了自己的身影,那四個侍衛緊緊跟著我,也隱藏了起來。
我們都悄無聲息地站在陰影的細雨之中,時間久了,仿佛是要和這天地融合在一起一般。
在一呼一吸之間,我都有種稀奇地想法:在這裡的樹木若是有生命,能夠思考的話,不知道這年復一年站在這裡,會不會想下山去看看熱鬧和繁華?會不會遇到喜歡的人?或者,誰又曾愛了誰?誰又辜負了誰?
從我的方向望過去,可以看到溪水裡的石頭,也可以看到泥塑土塊前燒紙錢留下的黑色遺蹟。
我站的地方是兩個挨在一起的樹,看起來長得並不是很高大,因為緊緊挨在一起,倒是顯得枝幹很茂密的樣子。不過,現在這個季節還沒有太茂密,有些稀疏。
我懶散地靠在了上面,在兩棵樹之間的縫隙中,靜靜地呼吸。
慢慢地,我的耳朵也能夠聽見這寂靜山林中樹葉在雨中伸展,枝條在春季抽芽,溪水撞擊石塊發出的聲響。
很快,也有人悄悄地靠近,還有一些略沉重的的腳步……
他們在我的身後,我的侍衛們沒動,那就證明是我們自己人,所以我也沒動。
一陣騷動之後,樹林裡又恢復了平靜。
然後,我卻忽然激動起來。因為該來的人,總是要來的。
我開始默默地在心裡復盤了周不全講述的那個滅族慘案的現場,一遍遍地,仿佛能夠看到周不全的父親在縫製人頭和屍身的樣子,看到他在寫著血書,那一小塊絲綢之上寫了這件大月國歷史上最為悲慘的一幕,看到他將這一小塊絲綢偷偷塞進了周不全裝自己最喜歡的小玩具的小笸籮里。
那裡面有周不全的小彈弓、小石子、布老虎還有隨手撿拾來的榕樹和槐樹的種子。
周不全的父親周成業雙手沾滿了賊人大哥屍身上的污血,手指之間也沾上了榕樹和槐樹的種子,在無意之中掉落里了這屍身的身體裡,衣服口袋裡。
再之後,就是那滿眼的親人躺倒在血泊之中,而他哭著喊著完全沒有用,那些為財殺紅眼的人怎能停止呢?
他們不能留下任何一口活口,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們要為日後的榮華富貴趕盡殺絕。
周家堰里的雞和狗都被殺死了,確認了沒有一個活口之後,這些人終於放鬆下來。
扛著自己大哥的屍身以及劫掠來的金銀珠寶走出了周家堰。
這座山村沒有了人氣,只有還未來得及熄滅的炊煙還在渺渺升騰,一切看起來無恙,但又相當詭異。
這些人拖得東西太多了,又在南澗山里走了一段時間,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就坐下來休息。
溪水流淌處,他們喝水時,無意中抬頭望過去,發現了一點點閃亮之處。
有人爬上去看了一眼,發現這裡還有一座小破廟,像是南澗山中被隔絕出的一塊寶地,不容易被發現,也不容易爬上來。
於是,這群人把大哥的屍身運了上來,直接埋在了這裡。
並且洗乾淨了手腳,將包里的金銀財寶清點了一下,大家分了起來。之後,就下山隱姓埋名生活起來。
沒有人發現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因為沒有活口,一切都很完美,他們也很放心。
日子就這樣過了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直到今天,二十年後清明節,是興國縣一帶風俗中的「大祭拜」之日。
細雨越發地密實了,順著我的頭髮流了下來。肖不修果然細心,給我梳了一個頭頂髻,沒有那種貼頭皮的尷尬感,只是能夠感覺到雨水細細地從臉上留了下來。
開始有了嘈雜的腳步之聲,還有人在交談的聲音。愈發地亂了,這些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側耳聽了聽,看來還有不少人,三四十人怕都是有了。我看了一眼身邊這四個南廠侍衛們,他們已經繃直了身體,進入了戰鬥狀態。
我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屏住了呼吸,像是與身邊這個大樹融為了一體一樣,繼續靜悄悄地矗立著。
這群人走進了,看到了古家人祭拜的痕跡,有個個子略矮臉圓的中年男子說道:「我就說嘛,老古膽子小,提前一天來祭拜大哥,這麼多年了,早都太平無事了。」
「還是謹慎一點好,我聽說還有人在找當年的人。」另外一個男人面無表情,俯下了身子,清掃起了之前祭拜燒火的位置。
「把東西都拿過來吧,就在這裡好了。不過,我記得當時下葬的位置不是這裡吧?算了,現在這裡都長滿了樹木林子,大哥在這裡也是安靜舒服的。老古在這裡燒得紙錢,我們也就在這裡吧。」
我暗暗數了一下,果然有三十多人,有年輕的,有年紀大的,中老年人居多,為首的一個人都已經花白了頭髮,看起來身材還健朗,有些發福。
這些人穿著都不錯,綾羅綢緞。有幾個人看起來還很眼熟,應該是在接風宴中見到過的興國縣當地的豪紳。
第三百零七、是的,是他告訴我的
場面很大,三十多人齊齊跪下磕頭的樣子也是挺像個樣子的。領頭的人說:「大哥,二十年了!我們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