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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夫妻之間拌嘴也是常有的事情。張誠一看既然已經發生了,也於事無補。
就再找幾個乳娘,隨時看住愛玩愛鬧的孩子們。想法剛一說出來,陳玉芬又特別激動地說:「你是不信任我麼?覺得我沒有能力照顧好孩子麼?我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啊?」
張誠自覺是為妻子分擔家務,沒想到她這麼不高興。他又好言解釋道:「你看,我們都有三個孩子了,你一個人照顧孩子,又要管理這個家,張家也是家大業大的大戶,你忙不過來,我也是心疼你。找幾個幫手來,你也能稍稍輕鬆一點。」
但陳玉芬哭得更厲害了,甚至上升到夫妻感情的問題上了。
「你我夫妻這麼多年,我也不曾有過任何抱怨,孩子也生了三個,我是真的不能做你的好妻子麼?」
「我何時說過你不是好妻子?你我琴瑟和諧,相敬如賓,何曾不好過?我最近的確事多了一些,但這也是為大月國奔忙,你也要理解我一下對不對?」
張誠也有些惱火了,覺得妻子有些無理取鬧,不想再和她爭執下去,轉身下樓去了書房睡。第二日又要忙使團的事情,找乳母的事情也吩咐了下去。
事發前一天,張誠帶著一身酒氣回了家。其父張炳林雖然知道兒子在忙,但也很不滿意。
至少,這使團在大月國待了快半個月的事情,什麼都沒談出來。
張誠還不得不跟著這些回鶻人出去吃吃喝喝,連家都管不了了。
畢竟張炳林也是做學問的人,看不得這些沒文化的。看到兒子這麼晚被下人架了回來,難免訓斥了幾句。
張誠也是帶著怨氣回了屋,看到小兒子裹著腳疼得嗷嗷哭的樣子,也忍不住帶著酒氣大吼大叫了幾聲,然後又轉身去了書房。
事發當日,張誠回來也不算早,但還好沒有喝酒。他本想回來和妻子為昨晚的失控道歉,臨時又被母親叫過去說了說商隊的事情。
等他回到屋裡已經是三更時分,孩子已經跟乳母去了別的房間睡下來。
陳玉芬在燈下給小兒子改褲腿,寬大一點,可以遮擋住現在被裹起來的夾板。張誠又忍不住說:「改什麼啊,多費眼睛啊。趕緊睡吧!」
「遮住一點,讓孩子別總去碰它。」
「沒用的,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個養上半年也就好了。再說了,一個小子,就算光著也沒什麼的。天氣漸漸要熱了,這樣晾著傷患之處也好的快。回頭你帶他在院子裡曬曬,也見見陽光。」
「你是在埋怨我不帶孩子曬太陽麼?你是覺得我當這個母親當的不好麼?」
「哎,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說說。」張誠覺得這幾日和妻子都沒有辦法交談,「你要是無理取鬧,我就去書房睡了。我這一整天真的很累了……」
「我無理取鬧?我每天在家裡閒著麼?」
「我可沒這麼說。」
「但你句句話透露出的都是這個意思!」陳玉芬忽然激動起來,臉漲得通紅,「我為你們張家生了三個兒子,你還要我怎麼樣?我也很累了,我也不想這樣了!」
「你這話說的,你天天在家能怎麼累了!」張誠的脾氣也上來了,兩個人開始吵架,並且越吵越厲害,把隔壁孩子的乳母都吵醒了,出來勸架。
陳玉芬卻忽然像瘋了一般,搬起了秀墩,放到三樓屋外的欄杆處,「你信不信我跳下去,死給你看!」
「我不信!」倔脾氣上來的張誠也沒有了理智。
「那好,這輩子夫妻情分已盡。下輩子也不可能再遇見了!」
陳玉芬說完這句話,直接就從三樓跳下去了。此時此刻,張誠才驚覺發生了大事情,怎麼妻子跳樓了?大喊著衝下樓去,但此時陳玉芬已經頭骨碎裂,躺倒在血泊之中。
三樓也不算高,但是頭先著地,據說是腦漿子都流出來了,死狀極慘烈。
張誠也是哭了很久,但為了三個孩子,他也要強撐著活下去。
接待使團的工作暫停了,他在家裡處理這些事情。孩子們由奶奶看管,張炳林白日還在鴻圖閣處理公務,沒有請假。
我站在三樓向下看,仵作正站在陳玉芬墜樓的地點向上看,目測也有十米高。
秀墩還在欄杆內放著,的確想要跳樓,這欄杆有些高,需要爬上秀墩才能完成跳躍的動作。我搬了搬秀墩,完全沒搬動。
「早上沒吃飽?連個秀墩都搬不起來?」肖不修斜眼看著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也上來了。
「我又沒練過,真的搬不動。」我又嘗試了一下,可能真的太瘦弱了,頂多是搬離地面一點。這也是頂好的紅木家具,實心重。「這陳玉芬很有力氣?」
「生過三個孩子的婦人,可不要小瞧。她能一手抱一個孩子,很厲害的。」另一個仵作說道。
「認識?」
「曾經見過。」
「胖?」
「不胖,只是比較結實而已。比她哥哥胖一點,比你矮一點。」
仵作形容了一下陳玉芬的身量,我又站在憑欄處想像了一下當時的情形。
這人在激動的時刻,的確也是能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極端事件。
丈夫的抱怨,孩子的號啕痛哭,讓這名婦人覺得活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所以才選擇跳下去。也是真心絕望了吧!
我扒在欄杆邊上又朝下看了看,剛想站在秀墩上,被肖不修拽住了衣領。「危險!」他的聲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