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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疼的,但是比起上次穿胸之痛,比起被活生生切掉小腿,比起之前無數次在戰鬥中受的傷來說,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陸君硯的手緩緩撫摸上那被層層紗布包裹的手臂,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人總是這樣,受了委屈一聲不吭,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委曲求全,期冀得到一些關心;受了傷也不叫疼,不是害怕家人擔心,而是因為無人問津。
渾身上下鮮血淋漓,也不叫疼,肺部被骨茬刺穿也不喊疼,現在明明那麼疼,一個輕描淡寫的「還好」就要輕鬆接過。
「為什麼不叫疼?」陸君硯突然有些惱火,握著賀溪南的手臂不禁收緊,「餓了就吃,困了就睡,受傷叫疼,委屈就哭,這不是人之常情麼?為什麼要一直這麼委曲求全的忍著?」
陸君硯怒不可遏的抓著賀溪南受傷的手臂怒吼,像是發泄自己心中難以疏解的憤懣。
「你攥著拳頭,戴著面具,隱藏起自己全部的情緒,誰能看得到真正的你,誰能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怒火衝天的聲音猶如高頻喇叭一般,響徹在房間的每個角落裡。
賀溪南依舊斂著眸子,不悲不喜,像是一個沒有情緒波動的泥娃娃。
過了好半晌,賀溪南才抬起頭,揚起一抹苦笑,「我說了,你聽見了麼?」
重逢的第一天,我就像你發出了求救信號,可你不是置若罔聞麼?
陸君硯倏然一怔,還不待反應過來,賀溪南已經扯著被子將頭籠進陰影里。
「我困了,請你離開!」
陸君硯起身離開,耳邊賀溪南那句話讓他萬分費解。
賀溪南說他說了,可自己沒聽見,是什麼時候?
陸君硯想事情想的入神,突然光腦的連線發出刺耳的音頻。
這是臨時任務的特殊頻道。
連線的是他的副官唐柯。
「老大,你在哪兒?」
「我在醫院……」陸君硯走到走廊盡頭的窗前,遠處的街道泛起炙熱的火光,將整個街道照的驟亮。
「地安局那邊發生惡性的殺人事件,一掛重甲車突然逆行沖向一輛正常行駛的車輛,肇事後揚長而去。」
「剛剛接到團部命令,要求我們協助追查肇事逃逸的裝甲車,我們正在趕往現場。」
陸君硯目測了一下火光出現的街道,估計那裡就是出事的地方。
「嗯,知道了,少帥受傷了,我走不開,你出了現場把現場的痕跡鑑定和照片都給我發過來就行。」
唐柯嘀咕:「少帥又受傷了?」
連線掛斷,陸君硯又朝陸君硯的病房走去。
可剛走到一半,唐柯的視頻連線又連了過來。
唐柯臉色十分凝重,還選了一個沒人的地方。
「老大,死者身份確認了,是魏智樑。」
「和他同行的還有魏家家主魏世勇和一個司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但生命體徵平穩,應該沒什麼大礙。」
「就這些?」陸君硯臉色沉寂如潭,犀利的目光像是要穿過虛無的光幕一般。
如果只是這些情況唐柯臉色不會這麼凝重。
「魏家家主的夫人過來了,她一直在說是少帥害死了他的兒子,還說……」
陸君硯聲線冰冷,問:「說什麼?」
魏世勇的妻子和溫暖是親姐妹,想來一丘之貉,嘴裡也吐不出什麼好話來。
唐柯看了眼陸君硯,吞吞吐吐的說:「她說是少帥殺了她的兒子,說她不會這麼算了的,她要讓少帥生不如死……」
陸君硯神色一凝,其他人他或者會嘲笑對方的不自量力,但溫暖溫如真姐妹性子的偏執極端如出一轍,他不得不重視。
「快去查,絕對不能讓他逃了。」
如果真讓對方逃了,賀溪南就百口莫辯了,萬一溫如真發起瘋來,還真有可能防不勝防。
……
富垣麗景……
賀北宸還是來了楚時的躍層公寓,楚時像是料定了他會來一般,門大敞著,賀北宸驚疑不定的走了進去。
屋子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唯一算的上亮堂的地方就是客廳落地窗前的人影。
賀北宸諾諾的叫了聲楚時的名字。
「楚時哥哥?」
「來了?」
楚時緩緩轉過身,儒雅的臉上帶著和平日裡截然不同的疏離神色。
修長的手指在月光下做出一個「過來」的手勢。
賀北宸慢吞吞的挪了過去,靠的進了,賀北宸才聞到楚時身上濃烈的酒氣,回眸一看,奢華的羊絨地毯上歪七豎八的倒著好幾個酒瓶。
賀北宸的笑臉突然有些僵硬,「楚時哥哥,你醉了?」
「呵~」楚時輕笑一聲,抓著酒杯無名指輕佻的颳了刮賀北宸的鼻尖,問道:「怎麼?這麼警惕,怕我吃了你?」
賀北宸這下子不止臉僵了,渾身都跟受了驚嚇似的,愣在原地無法動彈。
他猛然覺得,今天撒謊跑出來找楚時可能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酒杯被楚時遞過來摩擦在賀北宸的唇邊,另一隻手毫不留情的捏開賀北宸的牙關,楚時晃悠的腳步猛然扎穩,一鼓作氣將一整杯紅酒給賀北宸灌了下去。
「嘩啦」一聲,啤酒杯被楚時砸在不遠處的茶几上碎裂一地。
賀北宸被嗆的劇烈咳嗽著,忽然背上一沉,楚時爛醉的身體將重量盡數砸在他身上,兩人猛的倒在地上,壓在下面的賀北宸發出一聲不小的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