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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陸則這麼一說,江晚芙才意識到,都已經快到午時,自然點了點頭。
幾人又乘了馬車,到了城中,進了一處酒樓,入了廂房,剛入座,便見陸則伸手,推開隔窗,那隔窗很寬大,兩側用木支住,露出一樓的戲台。
他們這個廂房,望下去,正是最好的角度,恰恰正對著那戲台。
江晚芙微微一怔,卻見那戲台新開了一齣戲,哐地一聲鑼響,一個嬌滴滴的女旦,穿著戲服,被幾個丫鬟模樣的戲子擁著,蓮步輕移,緩緩從後台走了出來。
一開嗓,柔婉明亮的聲音,立即引得眾人誇讚。
唱的是出才子佳人的戲碼,江晚芙起初還只是因為菜未上,閒著無聊,盯著看了幾眼,可越看,倒是越發來了興致。
雖是才子佳人的戲,卻並不俗氣,且那女旦的功底實在好,一口嗓子更是一絕,很能叫人代入其中。
陸則自是不喜歡聽戲的,咿咿呀呀的,唱來唱去,不過些小情小愛,但據說這齣戲,京中小娘子們都喜歡,他點戲的時候,便也指了這一出。
眼下再看對面的江晚芙,看上去倒的確是喜歡的,眼眸亮亮的,聽得興起時,又是跟著皺眉,又是跟著抿唇笑,那李娘子的黑臉父親上台時,還跟著捏緊了手裡的帕子,一副擔憂緊張模樣,要叫他說,比那戲台上的旦角,更有意思些。
過生辰麽,悶在屋裡做什麼?
戲唱罷,江晚芙才意猶未盡收回視線,陸則自然也跟著轉開視線,看了眼常寧,示意他去打賞。
接下來,幾乎是順理成章的,又好像是理所當然的,陸則又帶著她去了許多地方,走到後來,江晚芙都不知道,自己今日究竟是出來做什麼的了,看了眼惠娘替她拿著的糖畫,常寧抱著的那堆物件,有點愣。
倒是陸則,看了眼逐漸暗下來的天色,終於發話,「天色不早了,回府吧。」
馬車車輪軲轆軲轆,碾過碎石,時不時還會輕輕晃動,江晚芙坐在車廂里,舉著糖畫,馬車裡點了爐子,糖有些化了,沿著細杆,流到她的手上,黏糊糊的,有些難受。
她撕了點外頭的糯米紙,在舌尖輕輕化開,仿佛嘗到了點甜滋滋的味道。
她自然不笨,就算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也隱隱約約猜出來了,陸則哪裡是要她去幫忙看園子的,分明是想帶她出來玩。
小心翼翼將糖畫放回漆盒裡,抱在膝蓋上,有點不捨得撒手了。
馬車停穩,江晚芙被惠娘攙著下了馬車,一抬眼,就見陸則在不遠處等著,夕陽照在他的肩上,郎君長身而立,面色如玉,意外顯得有幾分溫柔。
江晚芙抿抿唇,心裡忽然冒出個念頭,二表哥雖然看著冷淡,其實骨子裡,卻是極溫柔的人。
他比她想像的,還要更好。
好很多很多……
第38章
回到綠錦堂里,江晚芙在內室換了衣裳,一出內室,就見惠娘剛好端著壽麵進來了。
拿白瓷圓碗裝著,釉面下是纏枝葡萄紋,細細的面絲,上頭撒著些嫩綠的小蔥,旁邊臥著個溏心蛋,看上去便暖呼呼的。
江晚芙坐下來,挑了一筷子,嘗了一口,慢吞吞將面一點點吃光了,連湯都喝了小半,最後才乖乖吃那顆溏心蛋。
惠娘在一旁伺候著,給她添了茶水,邊道,「娘子今日瞧著,挺開心的?」
江晚芙一愣,面上一熱,她表現得這麼明顯麽,不過,對惠娘,倒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坦誠點了點頭,「嗯。」
這大約算是祖母去世後,她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辰了,其實也沒什麼特別,不過看戲逛街。但她習慣了照顧別人,習慣了什麼時候都提著一顆心,忽然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操心,只是很純粹地過生辰,讓她打心底里很鬆快。
就像一根緊繃的弦,偶爾松一松,雖然剛開始會不適應,可慢慢地,就會覺得,這樣松一松,其實也很好。
誰會喜歡一直緊繃著呢?
更何況,江晚芙輕輕垂下眼,嚼著口裡的溏心蛋,有點出神想著。其實一開始,她並沒有對這樁婚約,抱太多的期待,一段只是為了負責的婚姻,能夠保持相敬如賓的狀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可漸漸的,她好像不像一開始那麼悲觀了。
陸則是個很好的人,縱使寡言少語,性情冷淡,待她卻算得上極好,救過她的命,也幫過她。明明這樣冷淡一個人,卻會在她過生辰的日子,找理由帶她出去,聽戲逛街……做只有小娘子才愛做的消遣,從頭到尾,沒有露出一絲不耐。
她對人的情緒,一貫很敏感,若陸則今日露出丁點不耐,她絕對不會自討沒趣,會離開識趣開口,找理由回府。
可陸則沒有。
她悄悄看了他許多眼,郎君的神色,雖一如既往的平淡從容,但並沒有不耐的。
她那個時候,其實是有點怕他不耐煩的……
江晚芙怔怔想著,心裡暖暖的,吃過壽麵,又縫了會兒衣裳,惠娘見時辰不早,怕她夜裡做針線上眼,催著她歇息。
吹了燈,躺在榻上,江晚芙很快就睡著了,似乎模模糊糊還做了個夢,但第二日起來,卻又記不得了。
她也沒怎的上心,接下來的日子,天冷得厲害,她除了每日去福安堂請安,就是窩在火爐邊上,給阿弟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