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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芙搖搖頭,小聲道,「也沒什麼,就是想,要是哪一日,不打仗了,該有多好。」
陸則聽了這話,只是一笑。
只有這世上有人,就會有人為了權利爭個頭破血流。對大梁而言,蒙古部落是狼子野心,但你若站在蒙古人的位置上想,他們一生下來,就要為了那貧瘠的資源而爭奪,但大梁的百姓,卻能夠享有中原的沃土,搶對他們而言,自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哪怕有一日,蒙古人被打服了,但數百年後,又會有別的部落興起。
唯有你強了,旁人忌憚,才能得以短暫的太平。
但這些話,他自然不會和小娘子說,她不必擔心那些。哪怕是大梁沒了,他都會保她平安無憂。
二人在屋裡說了會兒話,江晚芙就去梳妝打扮了,等弄好了,夫妻二人便去正堂赴宴,她們到的不算遲,進屋後,僕婦抱著披風去烘烤,外頭又落起了雪,淅淅瀝瀝的,空氣都是濕冷的。
二人進門,剛去和陸老夫人請過安,衛國公那頭就有人過來,請陸則過去。
今日是年宴,族中伯老、在朝為官的族人都會來國公府,這樣的場合,除了衛國公,也就只有身為世子的陸則,有資格以主人家的身份接待。
當然,不光是接待,一族能夠屹立不倒,離不開衛國公在宣同的赫赫戰功,但也離不開陸家族人在朝中的經營,否則光憑陸二爺、陸三爺兄弟倆,哪裡能支撐起一個偌大的府邸,能夠保得住數百號人的生計。
如今陸則在朝為官,自然比遠在宣同的陸勤,更了解朝中事態,尤其一般年初,朝中調動變動最大。
故而陸則一露面,陸家不少在朝為官的老大人,都主動迎了上來,與他說起話來。
這種場合,陸勤是一貫只聽,很少開口,見嫡子被簇擁在眾人中間,揮斥八極、舉重若輕的樣子,雖沒說什麼,眼裡卻露出了點自豪之色。
早在陸則很小的時候,他便帶他來這裡了,當時陸家那些族人,看著這位身上流著皇室血脈的世子,眼裡有忌憚、有畏懼、有疏遠,唯獨沒有臣服。
但如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陸則終於憑藉著自己的能力,被所有陸家人所接受,哪怕他哪一日戰死在宣同,只要陸則在,陸家就不會散。
眾人說得興起時,僕人進屋來,道,「年宴要開始了,請各位大人移步正廳吃酒。」
陸家族人們相攜而出,陸勤落在最後,陸則在他身邊陪著,兩人都沒打傘,任由雪落在肩上,緩步在青石板上,陸勤先開了口,「腿怎麼樣?」
陸則回話,「已經好了。」
陸勤點點頭,父子二人在一起,一貫是寡言少語的,陸勤是個話少的,陸則更是肖其父,陸老夫人以前還笑話他們,說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像悶葫蘆,兩個悶葫蘆在一起,活像比誰更厲害似的。
快到正廳的時候,陸勤才開了口,「你先前說,明年不去宣同,我同意了。你還年輕,江氏也還小,是該多相處相處。」
陸勤說著,拍了拍嫡子的肩,當年剛跟著他習武的小郎君,還勉強到他膝蓋,如今都與他一般高了。陸勤多少有點感慨,道,「進屋吧。」
父子二人進了屋,年宴一如既往的熱鬧而盛大,陸家之所以能鼎盛至今,離不開全族人的努力,陸家內部不是沒有爭鬥,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一旦對外,便一致朝外,絕無二話。
年宴持續到很晚,直到陸勤帶著族人去了祠堂,祭祀先祖,磕過頭,眾人踏出祠堂,人雖很多,但卻無嘈雜之聲,除了腳步聲和衣衫摩擦的聲音,只有夜風吹動樹梢,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江晚芙扶著祖母,走在女眷前方,目睹這一切,心裡也仿佛受到了某種震撼,江家人少,且真正發家,也就是江父這一代,沒什麼根基可言,即便是祭祖,也只是一家人開祠堂祭拜,和陸家這種氣勢恢宏的陣仗,無法相提並論。
送走賓客,持續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年宴,終於算是徹底告一段落了。
陸老夫人當即發話,「累了一天了,都回去歇息吧。」
眾人道是,三三兩兩散去,成了家的基本是夫妻走在一處,沒成家的,則是幾個兄弟走在一處。
江晚芙和陸則要走的時候,陸三郎陸運還特意走了過來,和他們打了招呼,「二哥,二嫂。」
陸則抬眼看他,陸三郎倒是沖江晚芙一笑,開口道,「小弟有件事,想要勞煩二嫂。」
江晚芙有些疑惑,因避嫌的緣故,她和陸家幾個兄弟的私交一直不深,但陸運都這樣說了,當嫂嫂的人自然不能回絕,便道,「有什麼事,三弟說便是了。」
陸運便道,「年後是薛六娘子及笄,我想勞煩嫂嫂替我帶樣禮過去。」
說起這薛六娘子,不是旁人,是陸運那位還沒定親的未婚妻,雖說還沒定親,但莊氏早就登門幾回了,旁人也都曉得,等薛六娘子一及笄,兩家肯定是要定親的,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去登門求娶云云。
江晚芙也只是知道莊氏定下了薛六娘子做兒媳婦,卻不知道其中內幕,一開始,是陸運自己看中的薛六娘子,莊氏並不是那麼滿意,不過是拗不過兒子,又見了大房兩個郎君娶的媳婦兒,兩相比較之下,才覺得心裡舒服了些。
給未婚妻送及笄禮,其實不算什麼出格的事情,江晚芙自然也沒拒絕,頷首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