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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夫人哪裡想到皇帝會來,此時又被皇帝質問,嚇得不敢抬頭,磕磕巴巴替自己解釋,「民婦……民婦的意思是,陛下是天子,全天下的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應敬您……娘娘受您愛重,但也應以您為先,事夫如事天。」
可憐了葉夫人情急之下,還能編出這樣的說辭……就連江晚芙,都有點同情她了,說起來,她方才的話也的確是這個意思,只是說得太直白了,又剛好讓陸則聽了個半截。
不過方才她的話,要是讓陸則聽全了,只怕眼下的情況就更糟糕了。
倒是陸則,面容淡淡地聽完後,開口道,「夫妻一體,朕與皇后乃是結髮夫妻,朕所享尊榮,皆與皇后同享,更不必皇后朝朕低頭……你說話如此迂腐,日後不要來拜見皇后了,免得惹她不虞。」說罷,也不管葉夫人蒼白的臉色,擺手道,「退下吧。」
他都開口了,惠娘趕忙示意丫鬟進來,幫癱軟在地的葉夫人退下,倒是一旁的葉季,雖也臉色蒼白,但並不似葉夫人那般失態,只低著頭。
江晚芙看著她,想起方才葉夫人的話,非但要將她送給她,還要將她生母也一起送來,讓她拿著做把柄,這般看來,葉季也並非自願了,否則葉夫人也不會下意識地就拿出她生母來說是事,可見平日便是用慣了這一招。
「等等……」江晚芙開口,葉季下意識地抬頭看她,其實只看她的眉眼,卻是清麗更多。
江晚芙想了想,摘下手腕上的玉鐲,示意惠娘給葉季,對葉季道,「方才聽夫人說,你今年十五,也是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此物便予你做添妝吧。」
她說完,便朝惠娘點頭,惠娘帶著葉夫人和葉季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江晚芙才想起來問陸則,「你怎麼過來了?」
還把她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堂姑嚇了一跳。
陸則垂眼,注視著阿芙,她正微微仰著臉,神情略帶一絲疑惑地望著她,不似他夢中那般孱弱。他那個夢,到後半段,她便一直是病弱的,小產後、懷他們第二個孩子時,直至分娩,他抱著她的屍身,她的身體,單薄得像是一張輕飄飄的白紙,仿佛風都能把她吹走。他抱著她,必須用盡全身力氣。
但現在,她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或許是這一次的夢太長了,長到他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好像真的二十餘年見不到她,只能守著墳墓過日子,醒來後,陸則仍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所以他剛才急匆匆地跑來找她。唯有真切的觸碰,才能讓他覺得安心。
「沒什麼,只是想你了……」陸則笑了一下,說道。
江晚芙聽得臉頰微微一紅,倒也沒有繼續問下去了,轉而道,「你方才忽然好有氣勢……」
也不是說陸則以前不威嚴,只是現在的陸則,更像是沉澱了數十年的,從內里散發出的威儀,甚至只是一個淡淡的眼神,都讓覺得很沉。
陸則淡淡地笑了一下。
那個夢後,他已經擁有了前世全部的記憶,換句話說,他既是他,也是那個做了幾十年皇帝的他,或多或少會有些變化,唯一不變的,便是對她的珍惜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往更甚。
他經歷過沒有她的二十餘年,他前世到最後,之所以選擇自戕,既是想去找她,也是再也熬不下去了。沒有她的日子,他已經過夠了。
陸則不打算告訴她這些,他的阿芙這輩子比上輩子幸運,沒有經歷失去親人、失去孩子的痛苦,也沒有犯病,但他仍然下意識地小心對待她,便只道,「嚇唬嚇唬她罷了,誰叫她對你這般不敬。」
……
二人回去後,江容庭也趕過來了,如今姐夫成了皇帝,他一時不知如何同他相處,有些食不下咽,直到見二人相處依舊如往昔,甚至更加親密,姐夫還親自給姐姐布菜,他才微微鬆了口氣。
以前總想著快點長大、快點出人頭地,就能護著長姐了。可誰能想到,姐夫竟成了皇帝,他日後就是再出息,也沒法厲害過皇帝……
想是這麼想,但江容庭也沒有就這麼放棄的打算,他還是要努力,早起成長起來,做長姐的底氣。
江容庭壓力頗大地走了,姚晗也被紅蕖帶回去休息。
江晚芙進屋換了身寢衣出來,正打算和陸則說母親的事,白日裡人來人往的,也不是談正事的時候。走近床榻,便看見陸則手中似乎握著一樣熟悉的物件。
江晚芙仔細看了看,很快想起來了,「這不是我方才送出去的鐲子?」
陸則輕輕「嗯」了一聲,抬手把她拉到懷裡,吻了吻她的發頂,將那鐲子重新戴回她的腕上。
玉鐲光澤瑩潤,襯得玉白手腕愈發嬌美,玉配美人,向來是相得益彰的。江晚芙低頭看了看,轉過身子,抬眼望向男人,「你怎麼把它拿回來了?」
她當時送給葉季,便是擔心她回去後,被嫡母責罰,或是又被這樣賣一次。畢竟賣女求榮這種事,想想也不可能只做一次。她贈她一個鐲子,又說了是添妝,想來葉家因此會稍有忌憚。只當隨手做件善事了。
現在這鐲子回到了她手裡,那葉季那裡,不就沒了依仗?
面對阿芙的詢問,陸則不慌不忙地解釋,「沒白拿……用另外的鐲子跟她換的。」說著,撫了撫懷中人的側臉,神情很溫柔,「你貼身的物件,不要隨手賞出去……我知你心善,但旁人未必個個如你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