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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夫人樂呵呵應了,道,「去吧,就當在自己家,別覺得拘束。」
江容庭含笑謝過老太太。江晚芙順勢起身送他,低聲叮囑了幾聲,「別逞強,喝不下就喝不下,別弄得自己不舒服,知不知道?」
她是看得出的,阿弟這一次來府里,表現得得體體面,簡直算得上面面俱到,但並非是他本性喜歡出風頭,不過是為了給她長臉而已。他們姐弟相依為命十幾年,她怎麼看不出他的心思?雖覺得心中暖暖的,可到底是放心不下,怕他一個小人家家,硬要逞強。
江容庭只比長姐高一些,見長姐低聲絮絮叮囑著,也不像一般少年郎那樣,厭煩長輩的念叨,相反,他垂著眼睛,聽得很認真,幾乎是一個字都不捨得錯過,等長姐說完了,他才應她,「好,阿姐,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喝多的。」
他說完,江晚芙就陪他出去了,一出門,江容庭先喊了聲「姐夫。」
江晚芙抬頭,才看見陸則也在。他沖江容庭點點頭,道,「我過來看看,跟祖母敬過酒了?」
江容庭以前是有些怕自己這個姐夫的,出身高門不說,能文能武,性情又有些冷。且姐姐是高嫁,他總怕姐夫什麼時候欺負了長姐。離開京城的時候,他最擔心的,也是最怕的,就是這個了,後來姐夫跟他寫信,指點他課業,他還很受寵若驚了一陣子,慢慢地,才接受了姐夫雖然冷冰冰的,但實際上卻很關照他的事實。
再後來,姐夫又是找人指導他,信里又偶爾提到阿姐如何如何,不是那種刻意為之,就是那種下意識提起的,隻言片語,卻看得出,姐夫應該是對姐姐很上心的,他便也慢慢地崇敬起,自己這位做什麼都很厲害的姐夫了。
江容庭忙站直了些,語氣雖恭謹,卻也不顯得生疏,「敬過了。」
陸則雙手負在背後,朝他點點頭,「那你先過去吧,我跟你姐姐說句話。」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點都不顯得心虛,大大方方地趕人,鬧得江容庭莫名冒出了一種,自己才是多餘的那個的感覺。但明明阿姐是來送他的啊?
想歸想,江容庭嘴上倒是很有眼色地道,「好,阿姐,姐夫,那我就先過去了。」
江晚芙剛剛看陸則這麼說,還以為他真的有什麼事,要同她說,等江容庭走了,她就朝院裡的他走過去,仰起頭看他,輕聲問,「夫君找我什麼事?」
陸則身上有點淡淡的酒味,大概是剛剛喝了點酒的。夏天天黑得晚,此時院子裡也沒有徹底黑下來,但燈籠卻已經掛上了。隔窗里透出柔和的光,有趨光的小蟲,悶頭撞在窗紗上。
江晚芙看男人沒有反應,有些疑惑地「嗯」了一聲。
下一瞬,垂在身側的手,就被一隻大手給輕輕握住了。陸則握著她,就沒有別的動作了,兩人的手心貼在一起,親密無隙的,十指相扣,眼下雖不是炎炎夏日,可也還是有些悶熱的,這樣握著,扣在一起的手,很快就生出點潮熱了。
江晚芙本來大大方方的,臉上莫名也有點發燙,幸好沒有旁人在,只有她跟陸則。她抿抿唇,深吸一口氣,忽略掌心的潮熱,低聲道,「你也不要多喝,醉酒傷身,尤其是空著肚子。等會兒過去了,你先吃幾口菜,墊墊肚子。」
陸則答得倒是很快,「好。」但卻不見他鬆手。
再這麼拖下去,等會兒祖母要叫人出來看了,江晚芙自然是丟不起這個人的,也怕毀了陸則在眾人心裡那個運籌帷幄世子爺的形象,便開口柔聲道「你快過去吧,別叫二叔他們久等了。我也要回去了呀……」
陸則還是點頭,「好。」
這回倒是鬆開手了。離去之前,又握了握她的指尖,細細的,尖尖的。其實他過來,倒真不是想做什麼,只是來接江容庭的,但看到她了,又有點不想走了。是他安排江容庭來京城的,但人真的來了,看見她為了旁的郎君,哪怕是親弟弟,忙裡忙外,注意力都在江容庭身上,他心裡又不舒服了。說得直白些,就是醋了。
但他自然不會直白地說,自己吃醋了。那太幼稚了,他年長她幾歲,本來該照顧她的,怎麼還要反過來,叫她照顧他的情緒?
更何況,就是弟弟而已。
陸則在心裡朝自己說著,抬起手,理了理面前人的鬢髮,替她輕輕挽到耳後,聲音溫和下來,「你進去吧。我也回去了。」
江晚芙又看他一眼,見他面色平和,和平日沒什麼不一樣,才轉身走了。
進了花廳,江晚芙正準備往裡走,就看見裴氏站在窗戶邊上,看見她,朝後退了幾步,她愣了愣,不知道剛才是不是被她看去了,不過轉念一想,也不是什麼見不得的事情,以裴氏的性子,也不會四處嚼人舌根,便也走過去,大大方方地喊了聲,「大嫂。」
裴氏反倒有幾分心虛,張口就道,「……屋裡悶,我過來透透氣。」
江晚芙理解地笑了笑,關切問她,「要回去了嗎?還是我陪你再站一會兒?」
裴氏忙搖頭,「不用了,回去吧,別讓祖母等久了。」
她這麼說,江晚芙便也點頭應,看裴氏沒有帶丫鬟出來,腳下又不算亮堂,便扶了她一下,攙著她朝里走。進了裡間,屋裡便亮了,她也就輕輕鬆開了手。
兩人落座,女眷們繼續說著話。一直到戌正,陸老夫人才叫了身邊的嬤嬤,道,「你過去跟二爺說一聲,該散了。明早還要去衙門呢,別喝得爛醉,誤了正事。」